許多人勸他,放棄那些不切實際的念想,好好當一個本分的人,別再做白日夢了。
可最終,他還是走了。
繼續踏上求道之路。
後來,少年從中年變成了遲暮老人,窮困潦倒。
在一個風雨交加的夜晚,他因為饑寒而陷入昏迷,跌倒在了泥濘水泊之中。
在即將與世長辭那一刻,曾有一道聲音在他心頭響起,問:
執著一世、曆盡坎坷、可曾後悔?
一句話,卻仿佛喚醒老人少年時的記憶。
最終回應道:“隻恨不能成劍修,此生之憾!”
那一天,老人識海中多了一把劍,重返少年時。
也成為世間第一個以平庸之軀、凡人之資獲得九獄劍認可的“天命人”。
九獄劍,就是天。
被九獄劍選中之人,便是天命人。
對此,守劍人也百思不得其解,為何九獄劍會選中一個資質平庸的凡人?
後來,他才隱約猜出答案——
這世上,能夠成為劍修的天才太多太多了。
可凡人呢?
為何一個資質平庸、既無身份、又無底蘊的凡人就不行?
這世間,劍仙何其之多、劍修何其之眾,他們任何一個成為天命人,都有著能夠讓人理解的理由。
但,凡人不行。
因為在任何修道者眼中,凡人根本沒有任何理由可以成為九獄劍認可的天命人!
包括守劍人,也如此認為。
可九獄劍,給出了它自己的答案!
說完這個小故事,斬仙客仰頭把壺中酒飲盡,吧嗒著嘴巴道:“現在來看,你或許是對的,不自棄者,便是天命所歸,無論仙凡!”
蘇奕笑道:“這個故事很好聽。”
他自然已猜出,故事中那個為求劍道而矢誌不渝的凡塵少年,便是自己。
可卻從沒想過,原來自己曾經也是芸芸眾生中最尋常的一個。
既無顯赫背景,也無修行天賦,那般平凡、那般平庸。
可……
又有誰知道,這樣一個少年,為了心中的劍修夢,直至即將老死之際,也從不曾自棄過?
天不負?
不,是自己從沒有背負過自己啊!
忽地,蘇奕想起一件事,“之前,他們為何會稱我為盜走九獄劍的叛徒?”
斬仙客搖頭,“往昔恩怨錯綜複雜,你自己殺出天獄外,自然能找出答案。”
蘇奕點了點頭,“那我不問和自己有關的事情,能否跟我聊一聊那個金蟬?”
“他啊。”
斬仙客莫名地發出一聲輕歎,“他不是來自天獄外,若不是這座天獄,以他的才情,必可在青冥道域成為一方傲視諸天混沌的存在。可惜……”
言辭間,帶著一絲惋惜。
蘇奕也心生感觸,“縱然為敵,亦可敬之。”
“是你阻斷了他的道途。”
斬仙客忽地道,“當年你帶著九獄劍進入天獄,也把這座天獄的大門徹底封禁,這麼做,是為了阻擋那些青冥道域的大敵追殺而來,可也阻斷了金蟬前往天獄外的道途。”
蘇奕一怔。
卻見斬仙客道:“他是一個才情卓絕的厲害人物,在當初抵達混沌荒野不久,就憑借秘法,和那天獄外的強者取得聯係,這些我都看在眼底,不曾阻止。”
“天獄外那些老雜毛,想要借金蟬之手,來抓住你這個天命人,作為交換,他們答應,會給金蟬一個殺出天獄外的機會。”
聽到這,蘇奕這才恍然明白過來。
怪不得金蟬知道,自己不屬於涅盤混沌,並且敢斷定,斬仙客來自牢獄外。
原來答案就在這裏。
斬仙客繼續道:“金蟬此人,手段眾多,是我生平僅見的一個梟雄人物。直至之前我才知道,原來早在很久以前,他就有辦法架起一條能夠讓外界進入天獄內的橋梁!”
“試想,當初他若是就這麼做了,後果會如何?我或許能擋住那些家夥,可必然會徹底耗盡這一身性命。”
斬仙客露出異色,“可金蟬沒有這麼做,這足以看出,他是一個不肯受人擺布的人,並且當初卻野心和抱負都很大。”
“他雖然不清楚你身上的謎團和來曆,可卻清楚,既然那天獄外的老雜毛衝著你而來,必然意味著,在你身上有著足以讓那些域外老雜毛都垂涎的造化。”
“之後的事情,你也知道了,他在那過往漫長的歲月中,一直視你為敵。”
斬仙客神色有些微妙,道:“這就是宿敵,你的出現,阻斷了他離開天獄的希望,他的出現,帶給了你諸般的坎坷和磨難。”
蘇奕默默喝了一口酒,道:“世事無常,便在於此。”
旋即,蘇奕收起酒壺,整了整衣袍,躬身朝斬仙客行了一個大禮,“多謝!”
謝的,不是斬仙客說的那些故事,也不是和金蟬有關的因果。
而是感謝這位“守劍者”,在此鎮守了四十九個紀元曆!
蘇奕不清楚,在過往漫長歲月中,斬仙客究竟經曆了多少磨難和危機。
但,蘇奕確信,若無這位守劍者,那天獄外的敵人們,怕是早已殺入進來。
斬仙客一聲哂笑,“謝我作甚,老子是守劍者,所作所為,皆是我所要做,而不是為了讓你對我感恩戴德!”
蘇奕緩緩直起身體,道:“之前那老家夥說,你命不久矣,此事可是真的?”
斬仙客露出一抹古怪的笑容,“是真的,但,你可以把那老家夥的話當屁放,我不會真的死去,以後在青冥道域,你我興許還能再有相見的時候。不過……”
他忽地苦惱般撓了撓頭,“還是不見為好!老子太累了,要徹底擺爛,徹底睡他媽個萬古不醒!”
這前後矛盾的話,讓蘇奕不禁一怔。
斬仙客卻不願再多談,隻揮了揮手,道:“快走吧,且讓我就在大睡中體麵地逝去!”
說罷,他仰頭躺在了那,四仰八叉地長長伸了一下腰肢,而後舒服地喃喃道:“了卻今生無掛礙,大睡不醒便善哉。”
眼眸閉合。
酣然睡去。
他太累了。
很久以前,他曾和陳汐飲酒,發過牢騷,認為自己就是大道路上的牛馬,畢生忙忙碌碌,渾渾噩噩,渾然不知求道的意義何在。
這番話,的確是斬仙客的心聲。
作為守劍者,在遇到天命人之前,一直在行走天下,為九獄劍尋覓天命人。
在遇到天命人之後,則像個護道者般,時時刻刻地守在天命人的道途上。
為此,更被斬掉大半性命本源。
為此,更是在這混沌荒野上,曆經了四十九個紀元曆的磨難。
那些磨難,皆來自天獄之外,幾乎每一段時間,他都不得不消耗自己的性命本源,封印在天獄之門上,隻為抵擋那些外敵殺進來。
過往那漫長歲月中,他看似在呼呼大睡,實則一刻也不曾歇息過。
隻不過這些,他不屑於說出來罷了。
而現在,天命人已歸來,非但執掌涅盤,證道生命道途,並且破天荒地得到了九獄劍的全部認可!
這一切,讓斬仙客震撼、驚喜,而後終於釋然,明白自己終於可以放手。
於是,他第一次可以痛痛快快地睡去。
隻不過,斬仙客所謂的“睡去”卻不一樣。
在蘇奕視野中,躺在那呼呼大睡的斬仙客,身影悄然消散。
一如融解的冰雪,從這世間蒸發。
蘇奕沒有阻止。
也無法阻止。
早在之前他就已察覺到,斬仙客的性命本源早就磨蝕一空,之前和自己對話時的斬仙客,實則隻是他僅剩下的一縷執念。
而今,這一縷執念也消失了。
“那……以後就在青冥道域再見。”
蘇奕輕語。
斬仙客不想再見麵。
可蘇奕想。
而後,蘇奕取出那一枚青銅印,救出被鎮壓其中的陳汐和林尋。
三人席地而坐,痛痛快快地喝了一頓酒。
把蘇奕身上所有的酒都快喝光了。
在抵達混沌荒野之後,陳汐和林尋就一直在和金蟬較量,亦沒有像今日這般痛快過。
他們舉杯共飲,把臂言歡,談天地、論大道、評古今。
不覺間,都已大醉。
陳汐道:“不瞞道兄,當年我曾暗暗發誓,以後倘若有機會,一定要把道兄這啞巴的毛病治好!天天像個鋸嘴葫蘆般不說話,簡直能把人急死。”
林尋哈哈大笑,“對極!對極!”
顯然,他們對蘇奕第一世那惜字如金的性情也有牢騷。
陳汐笑道:“可我沒想到啊,輪回一場,還真把道兄給治好了!”
林尋則歎道:“以往我還想著,咱們比劍客道兄更早踏上生命道途,總算能在大道上壓他一頭了,可現在……卻又被他給落在後邊了,著實讓我意難平呐!”
蘇奕大笑著擺手道:“一時高低而已,我就比你們先行一步而已,千萬別在意!”
話雖這般說,他笑得卻無比暢快。
結果被陳汐和林尋分別攬住一條胳膊,被一頓狂灌酒,頓時就笑不出來了。
就這般聊著,漸漸都已睡去。
和斬仙客不一樣,他們各自睡去,一如打坐修行。
混沌荒野變得寂靜下來,四野無聲,唯有一道劍意如天幕般,籠罩在那。
那是天地本源力量,在無聲地和蘇奕一身氣息呼應著。
數天後。
蘇奕負手於背,來回踱步,“道無止境,如今倒也不必著急趕路,兩位道友可有什麼打算?”
陳汐不假思索道:“道在何處,便去何處。”
林尋一指極遠處的天獄之門,“道就在那,咱們自然就去那!”
蘇奕一怔,“不回去看看?”
陳汐笑道:“我和林兄弟各自證道的紀元文明,都已從涅盤混沌中隱去,我們便是那裏的天道意誌,時刻都在,何須回去?”
林尋點了點頭。
蘇奕不再相勸。
作為混沌主宰,都能夠擁有這般手段。
就像此刻,蘇奕隻需略一感應,和涅盤混沌有關的事情,便會一一顯現於心中。
涅盤混沌的天道意誌,本身就是他一身大道的一部分。
“好,那咱們就去牢獄之外走一遭!”
蘇奕做出決斷。
斬仙客的道行究竟有多高?
青冥道域究竟有多大?
自己當初在青冥道域,又結下了多少恩怨是非?
那更高的道途上,又有著怎樣的旖旎風光?
那就去走一遭!
道無止境,路在何方?
答曰:“腳下!”
隻要踏上求道之路,比抵達目標更重要。
……
這一天,蘇奕開啟了封禁四十九個紀元曆的天獄之門。
門外,是一片茫茫無盡般的混沌蒼穹。
那裏站滿了修道者。
密密麻麻的身影,一如諸天神佛、天兵天將,披堅執銳,集結在那。
一個未知的新世界也映現出來。
一個名叫青冥道域的地方。
對蘇奕、陳汐、林尋三人而言,那裏也是他們求道之路的一個新征程。
這一天,他們等待已久。
全書完。
——
完結啦!撒花。
第一仙寫了近四年半的時間,總計1130萬字,未曾斷更一天。
開書的時候,金魚剛當上爸爸,膝下有了個小棉襖,而今小棉襖都已經四歲了。
接下來,金魚便聊一下第一仙這個結局吧。
關於這個結局,金魚思慮已久,宗旨便是四個字:道無止境。
蘇奕的成長之路,貫穿九世,他一直在路上,並且以後將一直走下去。
這就是他的道途。
道無止,便求一個無止境。
但,受製於金魚的文筆,也因為身體和精氣神嚴重損耗的緣故,從封天台對決開始,到混沌荒野劇情上,沒能寫得精彩。
我自己心中也不滿意,大家怎麼批評,金魚都虛心接受,不頂嘴。
這幾天黑悟空上線,引爆全網,我在看資料片的時候,印象最深刻的就是一句話:
“踏上取經路,遠比抵達靈山更重要。”
這簡直太契合我所想寫的蘇奕那“道無止境”求道宗旨了。
於是,就借用了“天命人”這個梗。
按照蘇奕所追求那般,眾生之中再尋常普通的一個,隻要不自棄,便是天命所歸。
蘇奕,曾經便是最尋常的那一個凡人,如你,如我,皆眾生。
另外,陳汐和林尋作為符皇和天驕的主角,在出場後,戰力卻被削弱,鋒芒也被蘇奕遮掩,這個問題引起了不少老書友不滿。
其實,文中已經說了,道無止境,眼下的強弱都隻是一時,而不是終點。
流水不爭先,以他們的性情,必然爭的是一個滔滔不絕。
接下來,聊一聊大家最關心的。
完本後,金魚會休息一段時間,從天驕到第一仙,金魚不停歇地創作了八年,過年也好,過節也罷,不曾真正休息過。
斬仙客那番話,其實就是金魚的心聲,太累太累了,隻想睡他媽個昏天暗地。
而按照金魚的打算,休息期間,會在公眾號上寫一些第一仙的免費番外,把第一仙前文的一些小坑給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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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關下本新書的事情,也會在公眾號上提前告訴大家。
趁此機會,倒是可以聊一聊金魚對新書的一點。
延續青冥道域這個世界框架,寫九獄劍、寫守劍者、寫蘇奕的曾經。
不過,不是續集。而是以新的主角,去見證,去揭秘這一切。
這會是一個帶有古典、詭異風格的玄幻仙俠,是一個熱血到爆炸、爽到爆炸的劇情流爽文。
金魚目前已搜集了不少資料,但以後會不會寫,不保證。
因為金魚對自己的要求很簡單,新書的故事若是不能讓我隻要想一想就激動得亢奮起來,那就不寫。
然後,在這裏金魚真心感謝諸位道友一路相伴至今。
四年半,一本書,當了父親,也曆經了特殊的口罩時期,直至如今,身體和精神也垮了,滿紙荒唐言,一把辛酸淚。
若沒有諸位的支持,金魚肯定支撐不到現在。
感謝!
金魚也承認,第一仙有很多水的劇情,也有很多不足、疏漏和缺陷。
而諸君能一路追讀至此,絕逼是真愛。
哪怕是那些批評、指責的朋友,金魚也很感謝,畢竟,若是不喜歡,自然不會一邊批評一邊追書。
於我而言,這就是鞭策。
真的感謝,也真的很不舍大家。
在寫這些話時,心都是亂的,有太多的不舍、悵然和感傷。
唉,真他娘操蛋。
在蘇姨畢生修行中,隻要是離別的場景,告別都很瀟灑和從容。
可真正要說告別,金魚卻也難免矯情了,終究是個俗人,不能免俗。
你們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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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番外、關於新書,之後都在上邊通知大家。
鯨飲未吞海,劍氣已橫秋!
諸位道友,
咱們下本新書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