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1 / 2)

“……於是,瓦薩克頓抱住父親的膝頭懇求道:‘聖城守護者,偉大的太陽神烏林·帕克,我與兄長一母所出,但凡勇氣、學識、智慧,我並無稍遜於兄長之處,您卻把圖蘭賜予兄長,令我聽命於他。為何隻因我晚片刻離開母腹,就無法得到應得的一切?’”

老人慢慢念著,聲音像曬幹的蘆葦一樣沙沙作響,“眾神之主聽到兒子的話,心中很是煩憂。‘我既已令你兄弟二人來到世上,必將賜予你們榮譽。你已獲得富庶的菲萊島,何苦妄想高居眾人之上,對你兄長發號施令?眾神令你成為勇敢的戰士,但你的兄長西薩爾卻是眾望所歸的國王。你且回去,切莫忘記,世間災厄莫不起於貪欲。你若安分守己,你的國家必將繁榮興旺,倘若你定要骨肉相殘,將給子孫招來永恒的詛咒,最終國破身亡。’”

“但瓦薩克頓還是殺了孿生兄長,冒充他登上王座。西薩爾的靈魂在冥府哀哭,令太陽神震怒。‘你的兄長在哪裏?’太陽神質問其子。瓦薩克頓說:‘偉大的太陽神啊,您不認得我了嗎?我是您的長子西薩爾,我母親在黑暗的冥府孕育我們兄弟。您曾把圖蘭賜給我,讓我的兄弟聽命於我,但一場可怕的疾病奪走了他。’”

老人停了停,繼續念道:“眾神之主聞言怒斥道,‘你這卑鄙的東西!我為何令你來到人間?你兄長的血向我哀告,他的靈魂離開肢體前往深淵之國,留下屍骸哭泣命運的悲苦。從今往後,你必受咒詛,你的子女必憎惡你,你的後代將自相殘殺,你的國家將禍患連綿。你曾施與你那不幸兄長的一切,必將回到你自己身上。’”

“瓦薩克頓聞言驚懼,跪下來泣涕漣漣。‘可敬的父親啊,我的刑罰太重,這不是我所能當的。我雖罪不可恕,但子女無辜,懇請您寬恕他們。’太陽神見他不為自己懇求,尚有良心未泯,就對他說:‘你所言在理。但你兄長的靈魂怨恨不已,你既奪走他的城市,就要為他建一座同樣的城,將他的靈柩以帝王之禮安葬。凡聖城所有的,這座城無不齊備,你要建一百座城門,城牆厚度足以令戰車轉身。你要為他修建一條亡者大路,兩端各置金字塔,一大一小,以為日月相互映襯,作為你兄長的陵墓。你要用上品的沒藥和肉桂做成馨香,用油膏塗抹你兄長的屍身,以紫色的細麻縫製屍衣。你要用黃金作為他的棺槨,長二十肘,寬十肘,高八肘,四角鑲嵌象牙,棺中以黃金、金剛石、紅寶石、碧璽和白瑪瑙陪葬。你還要為他用黃金造一艘船,長兩百肘,寬五十肘,高三十肘,助他前往眾神居住的天國,裏麵載滿所需器物,俱以黃金製作,陪葬品需沒過船身一半,如此方能令你兄長的靈魂安息。”

“盡管瓦薩克頓依言建了輝煌的寢陵,卻沒有逃脫詛咒,死在親生兒子刀下。”老人哀歎道,“圖蘭的初代國王踩著兄長的屍骨登基,遭到太陽神的詛咒,王室曆代骨肉相殘,內戰不斷。藏滿寶藏的王陵更吸引著蒼蠅似的尋寶者,最終導致了圖蘭的覆亡。”

帳外的風颯颯不止,爐膛裏的火苗忽明忽暗。塞米爾活動著僵硬的手指,在羊皮卷上記下最後一句話。老酋長倚靠著軟塌抽煙,膝上蓋著赤紅的狐皮。這條毛皮是羅克薩妮夏天獵到的,毛峰細長柔滑,在火光下流動著水樣的光澤。

“在圖蘭王室中,就沒有一對兄弟逃脫這個詛咒?”

“當然有。”老酋長眯起眼睛,“這是四百年前的舊事了,你願意的話不妨聽聽。”

塞米爾眼神一亮,老酋長喜愛這個年輕人,縱容著他偶爾的孩子氣。他在腳爐上磕了磕煙灰,接著講道:“四百年前,圖蘭已危機四伏,但老國王得到了神諭,不久之後,太陽將會降臨人世,挽救大廈將傾的圖蘭王國。沒多久王後懷孕了,生下一個健康的男孩。這個男孩相貌英俊,天生活潑好動,老國王極為喜歡,很快就把他立為王儲。他師承圖蘭名將柯倫泰家族,十四歲就會領兵打仗,無一敗績,深得軍隊擁戴。如果皇太子能繼位,說不定圖蘭今日就不是這副模樣了。”

塞米爾點頭,仿佛在說:當然了,請繼續。

“按照圖蘭的規矩,隻有王位鬥爭的勝利者才能活下去,別的兄弟自然要千方百計對付他。皇太子和柯倫泰家族風頭太盛,引來國王的忌憚。他雖然喜歡這個兒子,卻討厭他與外臣往來過密,就不斷把他派到戰場上,他為國征戰一生,甚至沒有喘息的時機,而每當他背過身,就有無數明刀暗箭射過來。老國王借故解除柯倫泰家族的兵權,把一族流放到沙漠,這個英雄世家從此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