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凱特摟在懷裏,哄孩子似的拍著她的背。凱特哭著說:“我一直在想,如果有機會回到過去,我一定會掐死剛出生的自己。為什麼她要這麼對我?她難道把我當作仇人,看到我痛苦很解恨嗎?”
她哭得發抖,身體開始抽搐,甚至伸手去掐自己的脖子。萊特深深皺眉,知道她又發病了,凱特發病前沒有任何征兆,總是說話間情緒突然崩潰,瘋狂的嚐試自殺,萊特一根一根掰開她的指頭,凱特好一會兒才緩過來,淚流滿麵的問道:“我剛才怎麼了?”
萊特不動聲色的拉下袖子,擋住被掐的青紫的手臂。凱特的眼神立刻暗淡下來:“對不起,我是不是又犯病了?”
“沒事,誰都有生病的時候。”
“對不起,是我太自私了,隻會向你倒苦水。”凱特斷斷續續的說,眼神空洞絕望,“我覺得自己連垃圾都不如,垃圾還有回收的價值,我就該一個人躲著死在角落裏,不去打擾別人。”
“唉。”萊特歎了口氣,凱特的心立刻揪了起來。但萊特卻把手指伸進她的頭發裏,緊緊把她摟在懷裏。“你哥哥我心胸寬廣,才不會被你這點負能量影響。哭吧,沒事,生病又不是你的錯。”
萊特的話在她的心房開了個洞,多年儲存的眼淚全部湧了出來。她緊緊揪住萊特胸口的衣服痛哭,渾身抖得像在雪崩,顛簸的骨頭劃過萊特的手。萊特一直等到她哭累了,才開口道:“我見過頭被打飛了一半的人,腸子和內髒從破掉的肚子裏掉出來的人,你這種哪裏叫惡心?”
他拿袖子擦了擦凱特的鼻涕,凱特吸了吸鼻子,淚眼朦朧的望著他:“世上就沒有既體麵又毫無痛苦的死法嗎?”
“沒有。”萊特說,“以我的經驗,想死很簡單,想死後保持體麵就難了。”
“服藥呢?”
“安眠藥?不行不行,你會被嘔吐物嗆死。如果不幸沒有死成,洗胃會讓你痛苦得生不如死。”
凱特經曆過洗胃,瞬間打了個寒顫:“注射呢?”
“據說注射氰化鉀的感覺就像滾油流進血管,焼灼著體內,你能感到死亡逼近,卻無法動彈,是一種非常不人道的死刑執行方式。”
“跳海呢?”
“就算你沒有葬身魚腹,被打撈起來會麵部浮腫發青,肚子漲得像個水桶。”
“上吊呢?”
“你想當長舌頭吊死鬼?”
“槍決呢?”
“你就是警察,怎麼會問我這種問題?”萊特比了個開槍的手勢,“就這個距離,砰!你的腦漿就會噴我一臉。”
凱特瞪著她,眼睛紅得像兔子:“凍死呢?我在網上搜過,許多人說凍死是最美好的死法,死前會覺得很溫暖,就像淹沒在熱牛奶裏一樣,在沉睡中離開人世。”
“這是誰說的?我回頭就去把她舉報了。”萊特漫不經心的說,“凍死是最痛苦的死法。一開始寒冷會令你渾身發抖,但隨著體表溫度的流失,收縮了的血管會突然擴張,溫暖的血液回流,導致皮膚產生強烈焼灼感,仿佛在岩漿裏炙烤。許多人會脫掉衣褲,袒露胸腹部,赤身裸體的死去。”
凱特愣住了。萊特揉了揉她的頭發,低聲說:“相信我,活人再難看都比死人體麵。人死後四小時皮膚會變黑,腸道和膀胱自動排空,大小便失禁,隨著內髒的腐爛,帶血的泡沫會從口鼻溢出,指甲和牙齒開始脫落。如果天熱,身上還會爬滿綠頭蒼蠅。”
“別說了,太惡心了。”凱特捂住他的嘴,萊特問道:“你現在還想死嗎?”
“不知道。”凱特喃喃道,“我不想死,但活著太痛苦了,我實在熬不下去了。”
她戴著麵具太久了,但內心深不可測的苦海沸騰著,灼焼著她的靈魂,令她寢食難安。她終於撐不住了,把麵具生生撕開,露出血肉模糊的臉,向身邊的人尋求慰藉,但人人都避之不及,她隻好把麵具又粘了上去。
凱特有時覺得自己就像披著人皮的鬼,為了討人喜歡,卸掉了所有鋒芒和尖刺,表麵溫柔無害,人皮下卻藏著一隻再廣博的愛都無法饜足的餓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