凱特疲倦的閉上了眼睛,裏昂以為她睡著了,卻聽到她輕聲說:“爸爸,我很開心。你以前……從來沒有抱過我。”
裏昂心頭一顫,凱特望著天花板,夢囈般喃喃道:“我很羨慕愛莎,雖然她走得早,但她什麼都不知道,你又那麼愛她。我那時經常想,如果我也生一場病,你說不定就會對我好了,現在我終於如願以償了。”
裏昂心中大慟,無法抑製的俯下身,緊緊抱住凱特,顫聲道:“現在醫學這麼發達,你千萬不要放棄。”
凱特無力的倚在她的懷裏,父親堅實的臂膀讓她感到安心。她沒有告訴裏昂,從死亡任務歸來後,她每晚都被噩夢糾纏,每當她冷汗涔涔的從夢中醒來,竟比入睡前還要累。但從小父親在她心中就是強大的保護神,隻要躲在父親懷裏,就不怕魍魍魎魎在夢中傷害她。
這一夜,裏昂都沒有離開,直到黎明時分才打了個盹。他醒來時天還沒亮,懷中卻是空的。
裏昂打了個激靈,猛的清醒過來。床上已經沒有人了,被褥疊得整整齊齊。他渾身的血都涼了,連滾帶爬的衝出病房,才發現凱特正坐在輪椅上,仰首望著晨曦初染的天空。陽台的窗沒有關,潔白的雪花從天而降,落在她的臉龐和頭發上。她的身上披著未消融的積雪,在風裏散落如飛花。
天使無翼,流落人間。
凱特伸出手,接住一片雪花。她的神色柔軟悲傷,仿佛沉浸在回憶裏,聽到腳步聲才回過頭。
“爸爸,下雪了。”她笑著說。
她不知在外麵坐了多久,嘴唇凍得青白,笑容卻明亮得像聖誕樹上的彩燈。裏昂走過去關上窗,撣落她身上的雪花。他脫下外套披在凱特身上,埋怨道:“大冷天的,跑出來做什麼?”
我聽到外麵在放煙花,就想出來瞧瞧,但沒多久就放完了。”凱特麵露遺憾。她從懷裏抽出一疊厚厚的信,裏昂望著信,沒有接:“我不會收,你自己拿給他。”
“不,是給你的。”凱特說,“你打開吧。”
裏昂看了她一眼,遲疑著打開信。信裏卻沒有一個字提及他,隻是細細交待了蘭斯和伊莉絲的習慣和喜好,寫滿了十多頁。
“蘭斯喜歡海鮮,討厭辛辣和甜膩的東西。他的胃不好,一定要提醒他按時吃飯,盡量少喝酒。她每天晚上十二點上床睡覺,有時會加班到很晚,不要讓他經常熬夜,但別在工作時打擾,會被他討厭。他有潔癖,喜歡房間整整齊齊一絲不苟,不喜歡拖遝,對整潔高效率的人很有好感。她平時休息時喜歡去打靶,喜歡法律和哲學類的書籍,偶爾會看動畫片打發時間,每年秋冬交際容易感冒但總是逞強,關心他的時候不要表現得太刻意,他病時喜歡耍小性子,別跟他計較。”凱特頓了頓,又補充道,“對了,他喜歡皇冠大道那家連鎖店的薄煎餅和蘑菇披薩,不過那家下午六點才開賣,還要排隊……”
“你告訴我這些做什麼?”裏昂一動不動的捧著信,手有些發抖。凱特深吸了一口氣:“伊麗沒有對生父的記憶,她一直挺喜歡你。蘭斯麵冷心熱,但十分長情。他討厭你主要是因為我,你對他們一家向來很好,天長日久,他會慢慢接納你的。”
她伸出手,放在了裏昂的手背上。她的掌心冰冷,聲音卻很溫暖:“答應我,這次一定要當個好父親。”
裏昂哭了。這個征戰半生的梟雄跪倒在地上,掩麵痛哭,像個後悔莫及的孩子。“我不想當他們的父親!”她哽咽道。
凱特望著他通紅的眼睛,好一會兒才說:“我見過愛莎了。”
裏昂渾身一震,難以置信的看著她。凱特輕聲說:“我上次瀕死時,愛莎把我送回來。她很擔心你,還要我向你問好。”
門口傳來護士的敲門聲,到手術的時間了。凱特應了一聲,遲疑片刻,指尖輕輕拭去父親的淚水。“你沒有對不起旁人,”她柔聲說,“我原諒你了,你也原諒自己吧。永別了,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