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顏不接受:“你們都留下來了,我怎麼放心回家?”
柳湘:“不是有你弟弟呢麼?”
蘇展:“就是,有我呢,我都二十一了,又不是兩歲小孩。”
蘇顏還是不放心,就在這時,白星梵忽然開口:“不用擔心,今天晚上我先把你送回家,再回殯儀館替你守靈。”
蘇顏怔住了,第一反應是拒絕:“不用了,我自己可以。”他們已經要離婚了,她不想麻煩他那麼多。
白星梵再次重申:“我們是夫妻。”他也不得不提醒她,“你現在需要好好休息。”
蘇顏明白他是擔心她的身體,但是她不想接受他的好意,正要繼續拒絕他,她媽卻搶先一步開了口,斬釘截鐵地說道:“你們倆都回家,留那麼多人也沒什麼用,回家好好休息一晚上,身體重要。”她又嘀咕了一句,“殯儀館那地方陰氣重,對你不好。”
蘇顏哭笑不得:“媽,你能不能不要這麼迷信?”
柳湘:“就算陰氣不重,大冬天的夜裏也冷呀,你能抵得住麼?身體凍壞了怎麼辦?不要孩子了?”
蘇顏並沒有告訴家裏人自己懷孕又流產的事情。
“孩子”兩個字就如同一根尖銳的刺,直直地刺入了她的心髒,難以忽略的刺痛感在頃刻間混入血管,迅速遍及全身。
她的神態和肢體在某個瞬間同時僵凝,呼吸也跟著一窒。
別人或許察覺不到什麼,但白星梵卻清楚地察覺到了她的異樣。
他知道孩子是她內心的痛,也是她情緒上的敏感點,不能輕易觸碰,不然很有可能會刺激到她,於是立即截斷了這個話題:“您放心,晚上我一定會帶著她回家。”
柳湘很信任自己的女婿:“那就這麼定了。”又催促道,“快走吧,事兒還多著呢。”
說完,她就先行一步走進了醫院大門,蘇展緊跟在他媽身邊。
蘇顏卻無論如何也邁不開腳步,雙拳緊攥,小臂一隻在抖,拚命克製著情緒,才勉強沒有崩潰。
白星梵心疼不已,他試著去牽她的手,卻被她迅速避開了。
蘇顏同時將兩隻手全部背到了身後,麵容緊繃,滿眼提防:“別碰我!”雖然她已經很努力地去保持鎮定,但她的病還沒有好,離不開藥物的維持,情緒還是有些失控。
白星梵的手臂僵在了半空,凝固了片刻後,他無力地垂下了自己的手,聲色中帶著萬般無奈:“好,我不碰你。”
“你不要以為我讓你來這裏就代表著我會原諒你,我不會,我這輩子都不會原諒你。”蘇顏紅了眼圈,神色中充斥著怨恨,但這種怨恨卻隻是一層偽裝,隱藏在偽裝下的,是惶恐與不安——她很害怕他會再次把她抓回鳥籠。
她又開始神經質的、喋喋不休地重申:“我要和你離婚,我一定要和你離婚!”
她的精神狀態就像是被修補過的大壩,補上去的泥漿還未凝固,卻又重新被衝開了,泄漏了一道又一道迅猛水流,如果不加以控製,大壩遲早會決堤,再無法阻攔情緒的洪水,到時她一定會徹底崩潰。
白星梵憂心忡忡,很擔心她會再度失控,立即安撫道:“你放心,我一定會和你離婚。”他又語氣篤定地向她保證,“我向你發誓,再也不會強迫你做任何你不想做的事情。”
蘇顏並不怎麼信任他,滿麵懷疑地看著他:“真的麼?”
現在的她,像極了一個極度沒有安全感的孩子。
她需要安撫,需要承諾。
白星梵不想離婚,不想失去她,卻不得不照顧她的情緒,信誓旦旦地回答:“千真萬確。”
蘇顏的情緒終於穩定了一些。
她低下了頭,做了幾組深呼吸,沒再看白星梵,轉身走進了醫院。
白星梵再次感受到了一股深切的無能為力的感覺。
他放走了她,卻從未想過放棄她。
但是,他不知道,到底該怎麼做才能讓她重新回到自己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