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烏夜啼府邸出來之後，參商久久不能緩過神來，他將外麵的官服脫下，折疊起來，隨意地扔在草叢裏，然後站在泥坑麵前，看著泥坑裏麵自己模糊的倒影，他眼神漠然，隨即麵對著泥坑倒下，濺起朵朵泥花，他潔白的內衣和臉上盡是泥汙，參商又在泥坑裏打了幾個滾，這才起身，緩緩地離開郊外。
烏夜啼站在高樓之上，參商扔掉官服，泥坑打滾的奇怪舉動，他盡收眼底，這位豫梁背後的謀士手裏捧著一隻漆黑如墨的杯子，冷漠地看著參商的背影，自言自語道：“三百一十年過去了，參商還是那個參商啊。”
漆黑如墨的杯子忽然下墜，烏夜啼的身影瞬間影遁，消失在高樓之上。
透簾。
參商一步一個泥腳印地走在豫梁最繁華的縣城之中，來來往往的人都對他投來厭惡的目光，沒有一個人認出這是他們豫梁的第一使臣，參商不以為意，繼續行走著，偶爾會甩一甩他那汙泥般的衣服。
“老板，來一個饅頭吧，”參商看了看剛出籠的冒著熱氣的饅頭，忽然又說道：“算了，來半個吧。”他撓撓頭，似乎很是為難。
賣饅頭的是一個中年男人，他的臉上棕黃冒油，一看就是那種經常在日頭下忙活的人，饅頭攤旁的桌椅上，還坐著一個紮著兩條辮子的可愛小女孩，約摸是這個老板的女兒，參商記得自己當初出使四國歸來之時，萬人空巷，透簾幾乎所有的百姓都出來夾道歡迎，隻為一睹他這第一使臣的風采，那時候人群中就有一個小女孩，手裏拿著饅頭，甜甜地朝自己笑。
這個小女孩此刻卻沒空看參商，因為她正一手拿著一個饅頭啃食著，可沒空管其他的什麼人。
賣饅頭的老板看了參商一眼，從籠屜裏拿出兩個熱騰騰的饅頭，遞給參商：“拿去吃吧。”
參商看著眼前的饅頭，急忙擺手：“不用這麼多的，隻要半個就夠了。”
“反正我今天做了很多，估計賣不完了，你就拿去吃吧，兩個饅頭不值錢的。”
參商看著男人的笑臉，不再多言也不再推辭，用自己還算幹淨的手，鄭重地接過這兩個仿佛有千斤般重量的饅頭。
男人見他收了，也沒有再說什麼，低頭繼續一邊忙活一邊招呼其他客人了。
參商手裏拿著兩個饅頭，從桌椅旁走過，正坐在椅子上大快朵頤的小女孩忽然抬頭，看見了手裏拿著兩個饅頭的參商，向他揚了揚自己手裏已經啃過的饅頭，表示自己也有兩個饅頭。
參商看著天真無邪的小女孩，一如那天一樣純真的微笑，參商也忍不住微笑起來，他不知從什麼地方掏出了兩枚銅幣，輕輕地將其放在桌子上，然後又慢悠悠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