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見矗立在病榻前的薄子淮一身藍色便袍,兩手背在身後,修長精瘦的身軀一動也不動,麵無表情地睇睨著才剛喝下湯藥,睡得正沉的異母妹妹,沒有人猜得出他在想些什麼。
“大人。”小鵑將端在手上的點心擱在案上,然後上前見禮。
“今早她的狀況如何?”薄子淮眼中波瀾不興,看不出起伏。
“昨晚二小姐睡得很沉,早上醒來還喝了一碗粥。”聽主子這麼問,小鵑趕忙回話。
“嗯。”他俊首微偏,冰珠般的黑瞳先是瞥了小鵑一眼,正欲叮囑什麼,這才注意到立於後頭的雙月。
這是薄子淮第二次見到這名婢女,之所以會記得她,就是因為從來不曾有過奴仆,甚至連一些官員都不敢用這種不服氣以及不滿的眼光看著自己,實在不明白她是打哪兒來的勇氣,或者……該說無知。這樣的個性等於是在找死。
雙月沒有退縮,依舊瞪著高了自己一顆頭的男人。
“她是派來這兒伺候的?”薄子淮淡淡地問。
聞言,小鵑馬上回道:“是,大人。”
薄子淮目光一沉。“我會交代管事改派其他人過來。”
聽他這麼說,雙月覺得自己被羞辱了,本能地反問:“這是什麼意思?”
“雙月……”小鵑被她的質問嚇出一身冷汗。
“一個連誰是主、誰是仆都分不清楚的婢女,又如何盡好自己的本分?”薄子淮意有所指的諷道。“更何況是照顧病人。”
“你又怎麼確定我照顧不來?”雙月不想被這個男人瞧扁了。
他嗓音更冷地說:“因為你的眼裏沒有主子。”
雙月跟著一哼。“眼裏有主子才照顧得好病人嗎?”
“雙月,別再說了……”小鵑緊張兮兮地扯著她的袖子,試圖製止,不過雙月已經被惹毛了,根本聽不進去。
“沒錯。”薄子淮一臉理所當然。
盡管已經決定要努力活下去,不想認命,不想就這樣被打倒,可是雙月真的做不來一個逆來順受、唯唯諾諾的婢女。若真的變成那樣,連自己也會看不起。
“好,我就照顧給你看。”想要不被別人欺負,態度就要強硬。
他麵罩寒霜。“沒人教你該怎麼回話嗎?”
“當、當然有……”雙月不想害了小惜,有些氣虛地改口,但不表示就此妥協了。“奴婢就證明給大人看。”
聽她口氣恁大,薄子淮可是相當懷疑。
雙月瞪著他,還在等待答複。
兩人一冷一熱,互瞪彼此。
一旁的小鵑開始用佩服的目光看著雙月,府裏的奴仆見到這位老是板著一張冷冰冰表情的主子總是相當敬畏,隻要站在他麵前就忍不住發抖,連個字也都不敢多說,還是頭一回遇到像雙月這麼不怕死的。
“……就給你七日,讓你一個人來伺候,我倒要瞧瞧你有多大的本事。”見這名婢女態度愈是不馴、愈是想要反抗,薄子淮就更想要挫挫她的銳氣,要讓她知曉這座府邸究竟是誰在當家。
接著,薄子淮又加了一句但書。“若是有個什麼閃失,可不光隻是受罰。”
難道要她一命賠一命?雙月有些猶豫了,就怕逞一時口舌之快,結果真的把自己給害死。
薄子淮冷哼一聲。“怕了?”
“我……”她咽了口唾沫,隻能硬著頭皮接招。“好,七天就七天。”
他高高在上地睥睨。“別讓我太快失望了。”
說完,薄子淮便擺出一副注定是勝利者的姿態步出寢房。
聽他口氣輕蔑,雙月不禁氣得牙癢癢的。
雙月這輩子最痛恨的就是妄想用身分來控製別人的大官,就像她的“繼父”,隻因為當議長的繼父在政壇上的風評很好,看起來又正派,而且交遊廣闊,就算做了壞事,也沒人會相信,所以根本不怕她說出去。
哼!當大官就很了不起嗎?
她絕對要證明給他看。
相較於雙月的自信滿滿,薄子淮才走沒多遠,突然覺得不該太過衝動,拿二妹的身子來開玩笑。
隻是當他望進那名婢女的眼中,見到不光隻是單純的怒火,似乎還包括了企圖挑戰權威,對薄子淮來說,這是絕對不容許的行為,尤其是發生在自己的官宅內,因此才要壓製她的氣焰,讓她徹底認清誰是主子。
“大人!”一名婢女朝他走來。
薄子淮停下腳步,認出是額娘房裏的婢女。
“老夫人有請。”喘了口氣,婢女才替主子傳了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