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招魂
一入到無情鎮,就會發覺,這裏戒備森嚴,別說那高山之上的道觀,就連鎮上,也都流落了不少的大石,好多人正在抬著,忙忙碌碌來來回回地走。
而有些地方,是不允許人隨意進入的。
那倒是好,我也沒有想過要進入。
好多的燕朝軍隊,都湧入了這小鎮,不足萬人的小鎮,一下就熱鬧起來了。
我到的時候,已是晚上了,黑糊糊的大地映著雪的光。
我疲累地舒了一口氣,在牆角邊過了一夜。
這小鎮,還真是連個棲身的地方都沒有了。
我也算是雜草一樣的人,隨處就可以安身了。
第二天一早,天才發白,我就悄悄地從一側去,並不走大路。
看到上道觀的小路上,也是大石鎮壓著,上下不得。
最慘的是山下的水,不斷地漲著。
雪一融還會化水,再冰著,就成了冰。
石頭一滾下來,砰砰直響著,讓人聽了心裏害怕。
我並沒有去搬,就憑我一個,怎麼也是搬不動的了,隻能望石感歎。
我耍些小聰明,在石頭上畫下一隻小狗,圓圓的頭,圓圓的眼。
他要是瞧見了,他會知道的,隻要顯眼的地方,我就畫。
聽到有人的聲音,趕緊就往山裏的地方走去。
好多的燕兵過來抬石頭,嘴裏嘟噥著:“這後山也是上不去,這麼多石頭,如何搬得了?我們皇上還真重視這上麵的尼姑,是不是都長得漂亮來著?”
“你廢話少說,快搬,小心掉腦袋,皇上的事你也敢說。”
“就說說嘛,有什麼不可的。”
我看著遠方,卻是無人再來。
中午的時分,他們休息,我就往外走了,有人懷疑地問:“哎,你這道姑,是從上麵來的嗎?”
我鎮定地說:“不是,我是從另一鎮過來的,我師父讓我到這山上來拿東西,可是,這山都封了,肯定是不能再上去了。”
“是啊,封了好幾天,也不知上麵是活還是死的了。”
“那,你們什麼時候能通好這些路呢?”我低聲地問著。
心裏暗笑,我還真是穿上道服,梳上發,就充起道姑來了。
“這也難說啊,就是通了你也上不去,皇上,知道嗎?”那人跩跩地問。
我當然知道了,裝作惶恐地點點頭,“怎麼了?”
“皇上得上去,我們燕朝最厲害的七王爺,也會上去,閑雜人等,就不能上去了,明白嗎?”
“哦。”我輕點頭,“七王爺?”
“是啊,我們的七王爺,對抗遼兵,讓遼兵聞風喪膽的七王爺。”
他還怕我不知道一樣,將樓破邪說得那般的厲害。
“我們七王爺一早上就在前麵指揮著,不過,可是不能靠近的,你啊,等個十天半個月,那時就可以上山了吧。”
是真的來了,我如此地了解他。
但是,我還不能去見他,前麵,必有人認識我,屆時,樓破日何嚐不會找到我?
有些不可思議,皇上不是那種念舊情的人。他是為我而來的啊,我心中有這麼個數。
他連連秋池也容不下。她如此地愛他,愛到不顧一切地為他撲火,包括將所知的,在燕朝的奸細都一一地說了出來。
就連養大她的黃公公,也幸免不了。
連秋池是可憐的人,她是愛錯了人,到最後,讓耶律重所殺。
往回走,到了鎮裏,看著入鎮的那石門邊,前些天畫的一個大大的圓狗狗。滿意地看了一下,就往左邊而走。那有個破廟,也可以窩身。
有些落魄,有些輕笑,不知是誰留下的鐵鍋,破碗,弄些雪,洗洗倒是還可以生火煮些熱水喝。
我抱著膝,看著火苗騰騰地生起,也驅走了一些寒勁。
天色又黑透了,我很失望,不知如何才能更快地告訴他我活著。
一陣心碎叫聲,破破碎碎地傳來,隱隱約約中,我似乎聽到了“雪,雪”這樣的叫聲。
是誰呢?在這大雪夜裏,如此的心碎,叫得這般的淒涼。
也感觸到我的心裏去了,我低低地一歎,吹著破碗裏的熱水,讓這水也能暖暖身子。
又聽到了,這一次,清楚了一些,那叫我的聲音,有些熟。
“雪,初雪。”是這樣叫的,斷斷續續,破破碎碎,我卻是聽到了。
丟下手中的碗,我跑出廟門,看到那踉蹌在雪地上的身影,黑黑的,看不太清,行一步,停一下,仰起頭似乎在喝著酒。
那高大的身影,如此的孤傲,冷寂,帶著一些微微的哭腔,借著月光往山的那一邊走去。
我捂住嘴,心在破碎著。
我能叫住他嗎?叫住了,或者,壓抑的心,不會再平靜,再安穩。
如果我不叫他,那,他要傷心多久。
我仰著頭,咬著唇,鹹鹹的淚在唇上散了開來。
一切都變得遙遠,那在月下孤單的身影,那麼冷寂,那麼悲酸。
我如何能不感動,如何能不心酸?
“雪,回來。”聲音在雪地裏,特別的清亮,又有些嘶啞。
我怎麼能忍得住呢?我怎麼能讓他如此的撕心裂肺呢?他是我曾經最愛最愛的上官雩啊。我拚命地跑了過去。
不管那嗆人的冷氣吸得我的喉嚨急嗆著,如此的生疼,我隻想要追上那抹身影。
我追上去了,我從後麵狠狠地撲了上去。
把他也撲在雪地上,我緊緊地抱著他的後背,“上官雩,你為什麼要來?”
他整個人都僵住了,渾身的酒氣衝人,一手還吊著好幾壇子的酒在雪地上攤了開來。
他顫抖著,一手輕輕地抓住我的手,欲回頭看我,不敢相信地抓住了我的手,輕輕地叫:“初雪。”
“不要回頭。”我怕我會受不了,就這樣,抱他一會兒。
既然我決定了和樓破邪一起,我就不能再招惹上官雩。
他太好了,為什麼要來?為什麼要這樣傷心?我怎麼能說對不起?我怎麼可以不感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