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愛與舍
我是得送份大禮給十九公主,我沒有什麼值錢的東西,我就拿我的專長來送。
謝謝她給林珣幸福,給林珣笑容。
她喜歡江南煙雨,我便畫一幅。
我最後過去,拉出了最大的那一張紙,幾乎比我整個人還要長啊。
讓人都驚歎起來,爹爹看了看我,眼裏有些擔憂。
我朝他一笑,我並不在乎要不要第一的,重在參與,不就是大賽的主題嗎?我是來湊個熱鬧的。這世上,第一,那就是隻有一個,沒有永遠的第一。
爹爹他蒼老了很多,見了我也是噓寒問暖的,像慈和的爹一樣。
林知府讓他的小女兒站在身邊,再引過去介紹給樓破邪。
我心裏笑得不行,好一個林知府,又來這樣的,毀了一個女兒,還想怎麼樣?
人群中有人說:“林靜言小姐是去年的畫仙,今年想必也是了,不過來林知府是想要讓林小姐去做七王妃了。”
“未必。”我輕聲地湊合。
“為什麼?你看,他們聊得可痛快了。”
我抬頭看,看到琉璃眸中一抹的煩躁和厭惡,便知他的心意了。
還想要做七王妃,難啊。
原來我也有些壞心眼,還挺開心的。
那年我畫的是孔雀開屏,對水理妝,還有些人認出我,可是看我這樣子,有些歎氣地搖頭走了。
秦淮的河邊,還掛著畫,每一幅都是名人的得意之作,以供大家欣賞,要是喜歡,主人又願意的話,還可以以適當的價錢買走。
一聲敲鑼聲響起,洪亮的聲音高揚:“時辰到,開始。”
每一張桌子上,都擺著筆墨紙。
我想著我心中的江南煙雨之圖,送給十九的見麵禮,當然得畫最大的,最有意義的,還要讓她喜歡的。
江南自然離不開煙雨。江南的雨是細膩的,細密的雨滴串成線,織成一幅天然的雨簾,那倚窗而望的少女像是隔著一層紗,似是觸手可及,卻又看不真切。那石橋,那垂柳,那畫廊,那烏篷,籠罩於水霧中,如一幅濃淡相宜的潑墨山水畫。斜風細雨中隱隱看到一苗條女子,著一身藍花碎布,撐一把小巧的油紙傘,站時亭亭玉立,走時婀娜多姿,真個是風情萬種……“細雨濕衣看不見,閑花落地聽無聲”,江南的雨是溫柔的,像一隻綿軟的手輕撫你的麵龐,江南的雨是多情的,令你心裏癢癢地濕濕地平添幾許感慨與愁腸。
江南的女子在我眼裏是最美的。因為她們都是水做的,潮濕溫和的氣候令她們的肌膚潔白無瑕、晶瑩剔透,縱然不施粉黛也清新美麗。她們身材小巧玲瓏,她們的性格溫良賢淑,她們不似北方的女子大大咧咧、快言快語,她們總是低吟淺唱,微微地露齒,淡淡地皺眉,柔柔地說著吳儂細語。她們是扶窗而倚的少女,是搖櫓漫歌的嬌娘,是輕攏琵琶的佳人,無不溫婉細膩、柔腸百轉,於是便有了“蒹葭蒼蒼,白露為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的動人詩篇。
這便是我記憶中的江南,水似明眸,山若青黛,詩般浪漫,夢般迷離。
筆來我使,畫在腦中生,揮筆畫起來,一點也不難。
細細膩膩的雨,斷斷落落,垂柳迎風起舞。
畫中,剛柔並濟,我把江南的女子都畫得很美,嬌嗔惱怒笑都齊全,還有那撐傘的苗條女子,就是十九。那回眸一笑,真是可以傾城傾國,小巧的油紙傘上,還畫上了花。淺淺的紅色,用尾指輕輕地印上去的。
每一種筆法,都還算用得好,我越畫越有勁,完全不知道,圍觀的人越來越多。
也不知道敲了鑼,我還在畫,畫那河,美得可以看見魚。
我就連琵琶上的弦都畫得清楚,再畫青山,畫那水邊勾出的屋簷,這便是江南的風情萬種,呈現在眼前的,是越來越美越來越柔的畫。
沒有人催促著宣布比賽的結束,太多的人圍著看。
我瀟灑地一甩筆,再用小篆在一側寫上“江南煙雨”四個字。
“好。”眾人拍起手來。
我輕笑,慢慢地等畫幹,看著台上靜悄悄的,也沒有出聲。
沒有一會兒,兩個女子過來將我的畫給搬上了台麵,讓人觀賞著。
評斷大概還要一些時間吧,林珣走過來氣惱地說:“倪初雪,你真該死,畫那麼好,害我畫一半就被吸引了。”
“你看,你家的娘子要哭了。”我幸災樂禍地說著。
十九公主看著畫,竟然眼紅紅起來。
林珣咬牙切齒,“都是你害的,我畫一半,聽到你這裏的讚歎之聲,就畫不下去了,我老想看看,你畫的是什麼。你潦草的樹葉法,不就是我用的嗎?
“學無止境啊,林珣哥哥。”
那一年,我是和林靜如在台上比,今年,怎麼又和她的妹妹比了?
不過,她妹妹比她可聰明了幾分。
《江南煙雨圖》的細膩和美麗,讓這裏的人都驚歎,從來沒有發現,自己生活在這麼一幅如畫如詩的地方,驚歎平凡中的美麗。
很細,又讓人稱奇,似乎聽到了那流水的聲音,琵琶和小曲兒並齊著,聞到了花的香味。
而林靜言的呢?畫的是七王爺樓破邪,不得不說,她也是畫藝超群。
選這麼一個,也是臨時才看的吧,當是厲害。
皇上讓我畫樓破邪的畫,要畫得千嬌百媚的。
我看林靜言畫的樓破邪,當真是一絕。
絕美的容顏,我怎麼看,還是怎麼有一種痛痛的感覺,很美,用的線條剛柔並濟著,能刻出他身上的線條。
我笑,“眼神畫得不好,你畫錯了。他的眼中,永遠不會有這麼一種神采飛揚的感覺。”他總是寂寞的,總是勾心魄的,讓人沉迷,而不是這一種。
還少了許多的尊貴,他畢竟不是凡人啊,林靜言沒有將他身上的氣息畫出來。
很美,可是,還欠缺了好多的東西,不過是一幅畫,要想活起來,還差那麼一點。
“什麼意思?”林靜言不悅地問著。
我笑,“黑色並不適合他,你要是畫白色的衣服,更能顯出他的尊貴,你要是在他的眼神中,畫上這麼一點看不清、說不出的憂鬱,就成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