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足紫檀木幾中嵌青白玉,青瓷花盆精致,裴元淮身上的窄袖圓袍繡流雲暗紋,他把茶杯放回去,對於魏王回京,他沒有半分蕭穗想象的慌亂。
蕭穗纖細玉手握住他的手臂,讓他手上動作一頓,她烏黑長發垂在胸前,走近一步,淡淡開口道:“算來算去,你想要的不過也是蕭家助力,我又怎麼知道你事敗或事成後,不會設計蕭家?”
自她父親死後,她性子便逐漸淡下來,事事隻為蕭家,在旁人眼中,倒像是為了魏王做什麼都願意。
如果蕭穗做不到在他和魏王之間周旋,今天也不會應下裴元淮的約。魏王已經在把鎮南侯的大事上避過和她商討,若是她再分心在別的事上,對自己多有不利。
裴元淮手慢慢抬起,捏著她的下巴,就在蕭穗以為他要開口做些承諾時,他又猛地把她按到方桌上,打翻上麵的茶水,發出一聲驚響,沾濕蕭穗的衣裙,水滴答滴答順著裙身往下落,蕭穗被熱水燙了下,忍不住嘶疼一聲。
他臉龐俊俏英朗,深黑眼眸卻如同夜色,緊握住她的手腕道:“蕭姐姐這般熟練,想必是常用這種法子討好魏王,你若學著伺候魏王樣伺候我,我倒可以想想怎麼放過蕭姐姐。”
蕭穗忍著腿上的疼痛,知道他是誤會了,她開口正要解釋,裴元淮就突然抱起了她,打斷她的話,走向床榻。
他沒再等她的答案,把她放下之後便撕了濕透的羅裙,寬厚大手碰一下她被燙紅的腿,然後又轉身翻著藥箱找治燙傷的藥,讓蕭穗都愣了愣。
裴元淮不知道是什麼時候備的東西,但他拿出來的都是新的,他半跪在蕭穗麵前,手弄出清涼的青色藥膏,抹在她腿上,力氣不可謂不大。
床幔被銅鉤掛起來,梳妝鏡中映著黯淡燭光,裴元淮修長手指覆著繭子,磨得人癢癢,蕭穗腿疼得縮了縮。
她幼年去了外公家,外公把她當心尖寶貝寵,無論去哪都有婢女跟著,但凡是磕著碰著,一堆人都要擠上來噓寒問暖。
即便是回了京城,她父親也時常因著未能看她長大而歎氣,什麼好東西都往她屋子裏送,更見不得她受半點傷。
她疼裴元淮這麼多年,隻想這人到底是沒心沒肺的,半點恩情沒有,連絲力氣都不省,她眼眶微酸,沒忍住紅了眼睛,扭頭道:“小王八蛋,以前寵你白寵了。”
裴元淮微頓,手上的力氣慢慢放小。
她一向養尊處優,身子哪都受不了疼。
秋夜微涼,更深露重,彎月隱入雲層中,天色昏暗,隻有屋內的光亮微微搖晃。
離蕭穗到這裏,已經過去快一個時辰,她坐在榻上,裹著錦被安安靜靜閉眸休息,等裴元淮讓底下人把她的衣服縫好。
她本就是嬌滴滴的大小姐,隻不過這些年為魏王奔波,看起來格外成熟可靠。
一隻大手摸著她的額頭,蕭穗慢慢睜開眼,看著眼前的裴元淮,慢慢挪開臉道:“滾。”
他坐在床邊,即使靠得這麼近,也看不出他的烏黑的眼睛裏在想什麼,他慢聲道:“蕭姐姐向我撒嬌,倒是少見。”
“夠了,”蕭穗疲倦道,“我不想再和你扯這些亂七八糟的,我答應幫你做三件事,但那三件事不得危害蕭家,事完以後我們便再無瓜葛,我不會把遇到過你的事告訴魏王,但你想從我這裏得到消息也不可能,再多的東西我也給不了,你若是不答應,那便直接殺了我。”
到蕭穗這個位置,三件事已經足夠做很多。
“蕭姐姐若是編個理由,以局外人的身份告知魏王,吃虧的人是我,我又如何信得過蕭姐姐?”
他說話的語氣總聽不出感情,是悲是喜全都聽不出,蕭穗和他糾纏已經夠久,什麼都不想說,隻疲憊看向他的黑眸,問他:“你還要什麼?”
裴元淮的手慢慢滑到她的白皙脖頸,開口道:“蕭姐姐若是每半個月私下稟報我一次,滿夠一年,那件事我便不會再提一個字。”
蕭穗沒把他的動作放心上,隻心覺荒唐,冒險來找他和直接在魏王麵前說他們兩個人之間有關係又有什麼兩樣?最多不過是被發現的時間早晚。
“蕭姐姐如果想得到魏王全部的信任,我想現在該是沒有時間浪費在多餘的事上。”
蕭穗微頓,蕭家在朝為官的人不多,倒有幾個年紀小的算是聰慧,但等他們起來,至少得過好幾年,這段時間裏,都需要她撐著。
她慢慢閉上眸,應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