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多人盯著蕭穗,她也不可能隨便穿身濕衣服回謝家,幽靜的夜晚讓人昏昏欲睡,屋內淡淡的異香也讓她眼皮快要睜不開,但裴元淮坐在不遠處看書,讓她下意識提起警惕。
她衣服濕了,方才裴元淮便給她找了件以前放在這裏的裏衣丟過來,壞了的衣服,則讓啞巴嬤嬤下去縫好。
他不是愛玩愛鬧的性子,認定的東西就絕不會放手,否則蕭穗當年也不會強迫自己和他斷了關係,再繼續下去,傷到的是她自己。
蕭穗頭輕輕靠著牆,終歸是沒熬過困意,呼吸慢慢平緩下來,她雖猜到今晚裴元淮不太可能要她回去,但沒想到會是這種情況,他們已經好些日子未相處,或許他本就是故意想燙傷她。
房間靜得落針可聞,啞巴嬤嬤把縫好的幹淨衣裳送了過來,裴元淮點頭接過,放在梳妝鏡台前,讓老嬤嬤出去歇息。
他的腳步慢慢走近床榻,微晃的燭燈熄滅,幔帳輕輕垂下,隻有明淨月色灑進屋內。
蕭穗半張臉縮在錦被中,皙白麵頰透出幾分孱弱,比起別的女子,仿佛要更惹人憐惜,可論起狠心果決,旁人是比不過她。
當年蕭穗給裴元淮當頭一棒時,連原因都沒解釋。
男人大手隻是單手扶住她,讓她纖細身子靠在自己懷裏,扶她睡下之後,慢慢躺在她身邊,灰暗的房間隻有兩人交纏的呼吸聲,裴元淮閉上眼,額頭輕靠在蕭穗修長脖頸。
他似乎好些天沒睡過安穩覺,沒一會兒就沒了動靜,寂靜的深夜裏,蕭穗慢慢睜開雙眸。
在裴元淮靠近的時候她就醒了。
很多時候她都想不明白裴元淮這個人,說他是傻子,偏他能在諸多阻礙麵前登基為帝,可若說他聰明,他現在來抱著她安睡,難道就不怕她背地捅他一刀?
蕭穗已經不是幾歲小孩,不會也不想再將他的這些舉止歸結於男女間的情與愛,小孩終歸是黏人,裴元淮尤甚。
當年的他,或許是真的什麼都不懂,隻是全身心地信任她,不管她做什麼都不會懷疑。
她來之前讓侍衛告訴李管家晚些回去,便是要回去的,素色錦被繡著幽蘭,蕭穗小心翼翼拿開裴元淮放在她腰間的大手,慢慢爬到床邊,她跪在一旁,手扶著床圍,又回頭看一眼裴元淮,頓了頓後,伸出柔白手指幫他掖了掖被角。
蕭穗圓潤腳趾踩著地,被冬日寒涼凍得縮了縮,她輕輕撩開幔帳,去找自己的衣服,現在穿的裏衣是幾年前的,倒還能穿,隻是緊束住豐潤胸口,有些小了。
“蕭姐姐這就要回去了嗎?”裴元淮的聲音突然響起,“禦林軍今明兩晚都會加緊巡邏,若是查到了蕭姐姐,傳出去不過是時間問題。”
蕭穗動作一頓,知道他這是打算搜查出在京城的魏王,隻不過以魏王的心思,不可能讓他找到蹤跡。
她慢慢坐在梳妝鏡台前,抬手輕挽著長發,漂亮眼眸借著微弱月光看銅鏡中的自己,開口道:“該答應你的事我已經答應了,你還要再難為我?”
裴元淮單手搭在腿上,眼眸如漆黑深夜,高大的身體隱入黑暗之中,道:“蕭姐姐多想,我隻是覺得帝位之下有人窺探,甚為不悅。”
即便是說著這種話,他的聲音都聽不出什麼怪異,蕭穗指尖輕輕捋著碎發,道:“即是不悅,那便忍下。”
或許是他已經答應不說出去,蕭穗心中也輕快多了。她在裴元淮麵前什麼樣都有過,倒不必擔心他怎麼看自己。
但魏王那裏卻還是得端著蕭家大小姐的姿態,她舍命為他擋過劍,旁人都知道她對魏王用心至極,他既然已經到京城,那她不可能讓自己有疏漏。
裴元淮的手敲著自己腿,道:“蕭姐姐倒是變了許多,難怪當初為了魏王,願意跋涉幾個月和老將軍交談,僅僅隻是讓老將軍和魏王見麵。”
他們就好像回到了從前,他總愛麵無表情說她又替魏王做事,但蕭穗沒再接他的話。
她父親暗中追隨魏王,連帶蕭家都是魏王這一派,蕭穗把裴元淮帶回京城時還被她父親說過小女兒脾氣,但實際上沒人把裴元淮放在眼裏,若不是裴元淮年紀還小,思考又緩慢,蕭穗覺得那時候的自己或許會攛掇自己父親支持這個繼後手中的棄子。
繼後要一個皇子維持自己的地位,但宮裏麵的皇子不是大了就是母妃尚在,她不受寵,沒有辦法動手,蕭穗把裴元淮的事告訴了她,隻說他聽話懂事,可憐無依,暗中默認他自小聰慧,繼後又急要一個孩子做底氣,便讓人去把裴元淮接了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