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約半個小時後,一輛黑色桑塔拉停在畜牧獸醫站門口,胖敦敦的何功軒鎮長走下車來,看見放在桌上那塊畜牧獸醫站的牌子,問:“金站長,咋把牌子摘了?”
金牛沒好氣地說:“蚌殼嶺村一個叫徐春狗的農民摘的。”
何功軒說:“他憑什麼摘牌子?反了!”
金牛說:“何鎮長,你也別那麼說,他家的黃牯難產了,要我去看看。我知道,今天我們幾個都要和你一起去搞計劃生育,你說我們能去嗎?於是他就把牌子給摘下來摔了。”
何功軒說:“咱先不扯這些雞巴事,四女戶的女人娘家在通城縣藥姑山下,挺遠的。走,快上車。”
何功軒、金牛、李荷花和小王一行四人上車後,司機一按喇叭,桑塔拉開走了。
桑塔拉在山區公路上顛簸前行,金牛坐在後座上,背靠沙發,眯著雙眼,似乎睡著了。其實他並沒睡,剛才的那一幕讓他久久不能平靜。死-頭牛對一個農戶來說應該算得是-件大事,一頭牛兩千多塊呢!黃牯難產若出了大問題,不僅牛崽保不住,大牛也難保住,這對於農戶來說可就慘了。人家找到我們畜牧獸醫站來沒有錯啊!可我們不務正業,屁股上掛的這門鑰匙,卻不管這門事,見死不救要去搞計劃生育,於心不忍啊!他感到心裏像有隻老鼠在齧咬著,-種濃濃的負疚感充溢心頭。忽然他想起去通城藥菇山途經蚌殼嶺,他想讓何鎮長的車彎一下到徐春狗家去看看。
桑塔拉快到蚌殼嶺的時候,金牛壯了壯膽對何功軒說:“何鎮長,車從蚌殼嶺村經過,我想去春狗家看看,就十幾分鍾。”
何功軒說:“就你事多。”
金牛說:“誰叫咱是管這-行的,死了牛咱也有責任啊!”
何功軒說:“人家扯黃鶴樓,你扯雞巴頭,我服你了。我在路口等你,你們快去快回,限你15分鍾。”然後下了車,讓司機給他們跑-趟。
金牛嘻嘻地笑著說:“謝謝何鎮長。”
徐春狗家門口的一棵闊葉柳樹旁,一隻黃牯倒在地上,口吐白沫,奄奄一息,周圍盡是圍觀的人群。徐春狗請不著獸醫真的去鎮衛生院請來了-個接生醫生,叫夏天琳,而且還是個沒結過婚的大齡姑娘。徐春狗想,牛落崽還不和女人生伢-個樣。他就去鎮衛生院找到一個副院長,說他是蚌殼村的,他老婆難產,請他立即派個接生醫生去搶救。副院長就派夏天琳去了,還說她接生是生衛院裏的-塊牌子。夏天琳雖說是個大齡姑娘,可辦事也麻利,三下兩下就收拾好藥箱,催徐春狗快走。徐春狗叫了個單輪摩托車風馳電掣般趕回蚌殼嶺村。他把夏天琳帶到家門前,那裏圍滿了看熱鬧的人。徐春狗領著夏天琳撥開人群來黃牯旁。夏天琳見是黃牯難產立刻虎住了臉,出口難聽:“徐春狗,你有神精病吧?你開什麼國際玩笑。你知不知道,我不是獸醫,我是婦產醫生!我還真以為是你老婆難產呢!這黃牯就是你老婆?”
徐春狗被罵得臉紅耳赤,還涎著臉強擠出-絲笑容,說:“我去獸醫站了,沒人,全被鎮長拉去搞計劃生育了。我是走投無路才想出這-招的。人和牛不都差不多嗎!你就當是我老婆算了。夏醫生,你就給看看吧!死馬當著活馬醫。我求你了。實在救不過來,我也不會怪你。”
夏天琳說:“你說的是屁話,還是個男人嗎?誰跟你當老婆,下濺!”說完蹲下去仔細地瞧,然後帶上乳膠手套在牛屄處翻弄了一陣,搖搖頭說:“胎兒頭頸側彎,彎曲程度大,堵在骨盆口-動不動,胎兒八成是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