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寒鬆
秦君凰愣在那裏，頭頂的真氣護罩漸漸裂開裂縫，雨水侵入，一滴滴冰冷地落在她暗藍色的長發之間。
她的臉龐被麵前巨大的樹幹上破開的血光洞孔映照雪亮，眉眼棱角都被磨平，仿佛成了一張蒼白的紙，平麵上隻剩下失神的驚愕。
隻有鼻息中來回衝撞的強烈的鬆油味道拽著她的理智，那味道太過濃烈，呼吸一下就仿佛要刺穿鼻翼一樣帶來劇烈的抽痛。
她幫尉遲霜華裝完了整整一個錦盒的香燭，那味道她不會認錯——就是他口中所說，用來製作香燭的一種奇特寒鬆的鬆油，滑膩而帶些幽香，但是此刻這樣強勁地撲麵而來，簡直有如毒氣般堵塞呼吸。
莫非這就是……那種玄乎其玄的寒鬆？它在本生地都已絕跡，卻在另一塊陌生的大陸上生長，長成這般高聳冷硬的黑影，在風雨肆虐的無邊暗夜中矗立，有如黑夜的使者一般，枝葉一寸寸粗壯扭曲，好似僵直的人體。
秦君凰覺得自己的神思正被漸漸麻痹著，眼皮變得沉重，打在發間的雨水卻是豆大冰涼，激得她頭皮發麻，借此來保持清醒。
深吸一口氣，她掩住鼻翼，努力提起理智，強迫自己思考。
這鬆油味道，似乎有某種眩惑的力量，讓人神思不清，理智黏稠，最終陷入困頓的眩暈之中。
一股困意上湧，她緊盯著那個冒著血光的大洞，血光暴烈的光芒隻持續了幾個眨眼，眼下已經暗下去，在洞孔深處跳躍閃爍著暗紅色的光影。
這大洞仿佛是一個極深的火山洞般，有肆虐的業火在洞底燃燒，高竄的火舌卻也突破不了洞口，隻能送出一陣陣大明大暗的火光，將這暗夜照得妖氣橫生。
鬆油味道似是被火的熱氣催化了般，越發濃烈，隱約有粘稠液體滴答滴落的聲音，掠過秦君凰的耳畔。
那怨靈似的哭泣更爆發出動人心魄的淒厲，聽得人渾身發抖，隻覺自己要被某個隱藏在黑暗之中的怨靈，用血淋淋的尖爪一把抓過去，替它成為黃泉路上不散的冤魂。
這寒鬆的樹頂瘋狂地搖擺起來，樹枝相撞發出劈啪響聲，淩亂碎葉不停落下，大雨中多了黏稠的草木腥氣，樹灰融入雨水，撲在秦君凰臉上滴落成大顆灰黑色的水點。
她反手抹了一把臉頰，按住鬢角，手指抵在血紅色的皺紋上，凝緊了眉眼，提起真氣，仔細感受著那片血光的氣息。
那血光雖然似是業火一般，詭譎招搖，但是內中並沒有殺氣。
而那鬼泣般的哭聲無疑就是從這洞中、從這棵樹的深處傳出來的，似是連接了深深的樹根，延伸到黑暗的地下，傳上來時帶著一環環的回音，明顯有沉悶的顫音。
哭聲應和著血光閃動的頻率，飄搖回環，仿佛一曲淒烈的哀歌，沒有曲調，隻有放肆的嚎啕。
“呼……”緩緩吐出一口氣，秦君凰握了握一直蔓延著劇痛的右手，這劇痛清晰勾勒出掌心血紅紋印的走向，她抬起手，隻見掌心的紋印腫脹凸出，仿佛綿延的血色山丘。
右臂疼得微微發抖，明顯鼓起了青筋。
她粗重喘息著，心口一陣莫名的衝撞，好似那空落落的所在，正漸漸長出什麼東西來。
那般激烈的跳動，是心麼？
她看看掌心，又看看眼前妖異的大樹，踉蹌後退幾步，鬼哭繞耳，風雨肆虐，她腦中隻有一個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