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少年，讓我們生死不相負（8）
她覺得自己快要死掉了，這個家夥怎麼這般可惡，之前生生的攪亂她的生命，如今好不容易下決心放下他，又送這個來，他的心裏也有她啊，這時候告訴自己這個又有什麼用，如今，如今，叫她怎麼辦？
婚期將近，越城因為有了這樣的大事熱鬧起來，每日上門恭賀的街坊不絕而來，大家漸漸忘了莫決，她表麵應付，心裏卻越發思念起來，有時候想的夢裏都是他，然後哭著醒來。
日子越近，她就越害怕，剛開始不知道為什麼，後來終於明白，一旦嫁為人婦，他們就真的、真的陌路了，他和七姐舉案齊眉，她和明家小侯爺相守白頭。這一生、這一生，也不能再開口說愛了……想著眼眶泛出淚來，這時候小侯爺來了，在外麵喚她，她忙拭了眼淚，走出去。
越城的習俗，新人成親前一定要到寺廟裏縛姻緣，取的是生世相許、白頭到老的吉祥寓意。越城隻有一座寺廟，在最偏僻的東南角，後麵就是群山，頗為冷清。兩個人一路走過去，進了寺門。越城的人出家的極少，整座寺廟隻有三個和尚，且都是古稀耄耋之年，正掃著院子，都迎了上來，問清了來意帶著他們向後殿走去，主持說道，“兩位一看就很般配，求了姻緣，一輩子都恩恩愛愛的。”
明家小侯爺就笑起來，說，“借你吉言。”和段青嫣一起在紅色的布條上寫了字，掛在樹上。掛完之後，明家小侯爺笑得合不攏嘴，隨著住持去捐香火錢，段青嫣就自己站在樹下，抬頭仰望，合歡樹冠新綠，滿目紅色在陽光下閃爍，耀的人眼睛生疼，眼中就浮現受傷的神色，輕輕對著姻緣樹說道，“我曾與人結下了一段姻緣，可是不能在一起，請保佑他和七姐恩愛一生吧。”
歎一口氣退出來，小侯爺也出來了，牽著她的手到禪室飲茶，路過大殿，段青嫣看見台子上放著簽筒，轉過頭笑道，“我想問問家事。”老和尚欣然允諾，遞過簽筒，說，“想著你想問的問題，可別分了神去。”她笑著承應，腦中卻想不出問題來，閉上眼睛都是莫決的身影，簽已經搖了出來。
老和尚笑道，“六十九號簽，我查查，”撿起桌子上問人事的那個冊子，虛著眼睛找起來，段青嫣的目光則落在問姻緣的那本冊子上，就聽他說道，“上上簽積德之門大吉昌。得此簽者，女子得貴婿、男子得家業，必家業恒昌、子孫滿堂，上上簽，小姐好福氣。”
小侯爺又欣喜了一回，直說，“娶了她就是我這輩子最大的福氣了。”段青嫣也笑，伸手去拿桌子上解姻緣的那一本，狀似隨手翻翻，翻到“六十九”，瞟了一眼，看到簽文隻有一句話，刹那間，她的心像無底洞般沉了下去。
同心而離居，憂傷以終老。
下下簽。
同心、終老……
心口猛地被撞擊了一下，接著一陣寒氣上湧，伸手從懷中取出玉墜子來，上麵“同心終老”四個字，刺入眼眸，原來嵌著的是這一句詩！
隻是，這兩個詞之間還差了那麼幾個字，是這樣——
一股宿命的強力衝擊湧上來，小侯爺見她忽然變了臉色，手中又握著一塊玉佩，忙問，“嫣兒，你怎麼了？”她不答，隻想著原來他們在相遇的時候就預定好了結局，她曾經在浣沙溪握著玉佩，失控的對他說，“我們可不可以也‘同心終老’呢？”
是她說的，竟是一語成真！
小侯爺見她麵色蒼白，似乎快要暈倒，嚇壞了，伸手搖她，玉墜子在手心似乎有了溫度，直燒盡心裏，哇的吐出一口血來，倒了下去。
四麵霧靄茫茫，遠處有泠汀的水聲，雲霧間青鳥盤旋、若隱若現，她隻覺得心中空茫一片，微微笑著向前走，霧氣越來越重，到最後，她連自己都看不見了，漸漸地，感覺腳踝漫過水，她伸手探去，流水穿過手的縫隙，指尖冰涼。然後水一點點的漲上來，就在要淹沒她的刹那，她被人猛然拉起。
場景忽然變換，越城，蒼碧的城池，紅色的宮城，青鳥徘徊在合歡樹上，她已是垂暮之年，站在合歡盛開的院落中，腳邊兒孫跑來跑去，她微顫顫的走到門口，看四麵皆是雄鷹的標記，老了的莫決站在門外，看著她說，“隔了大半生，我們終於又見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