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2 / 3)

就這樣過了兩日,到得第三日時,眉林終於支持不住,在慕容璟和麵前暈了過去。

醒來時,一眼看到他皺著的眉頭,她也沒解釋什麼,自去喝了兩口冷水,讓精神稍稍振作起來。

“我照顧不過來你……”回來時,她開門見山地說,頓了下,又道,“你說個可靠的地方,我送你去。”說這話時,心中突然一陣難受。原來就算她想養他一輩子,就算他願意讓她養,也是不行的。

慕容璟和靜靜地看著她在短短兩天內急驟消瘦下去的麵龐,慢慢地問:“扔掉我,你欲去何處?”

眉林的心窩被“扔掉”兩字刺得一縮,但這個時候已不想去計較,深吸口氣,勉強平穩了氣息,她苦笑,“走哪兒算哪兒。”她本打算長居此地,奈何熬不過毒發之苦,隻能四處走走,看能不能尋到解毒之法,哪怕是能緩解一點疼痛也是好的。

慕容璟和沉默下來,目光從她臉上移向窗外,看遠山橫翠,間雜褐黃醉紅,半晌,淡淡道:“你若嫌我累贅,自去便是,何必管我。”

眉林怔了下,她沒想到他會這樣說。按他以前的脾氣,如果還用得著她,隻怕是用威脅,而不是說這樣負氣的話。

動了動唇,她想說點什麼,卻又不知要說什麼好,最終隻是輕輕地歎口氣,走了出去。

她當然不會丟下他,但帶著一個渾身不能動彈的人四處求醫也是不現實的,於是隻能留在原地,撐過一天算一天。

“據說,曼陀羅的葉與地蕪索的根合用,可以止痛。”之後的某一天,慕容璟和突然道。

這兩種藥山中可尋,眉林現在已沒什麼可顧慮的了,便試著去采了些來熬水喝下。當時效果不顯,過了一兩個時辰,就在她以為沒用的時候,那折磨了她數天的疼痛竟真的緩和了不少。

眉林想,是不是再加重點藥量,就能完全去除疼痛?於是便趁著精力稍複,她又進山采了一背簍的曼陀羅和地蕪索來,覺得多弄點總是沒錯。

慕容璟和透過窗子看到,嚇了一大跳。

“你若想死,用那把匕首多幹淨利落,何必多此一舉。”他趕緊喊住她,沒好氣地道。

眉林終於知道,這兩種藥用量如果太大,是會死人的,她想依靠加大藥量來解除體內毒性作用的想法不得不宣告破滅。但無論怎麼說,有了這兩種草藥,總是比之前好過了許多。

肉體的疼痛不再是不可忍受,那一夜,她終於又回到炕上,多日來第一次入眠,一直睡到藥效過了,被疼痛喚醒。隻是這樣,她已經很滿足。

先去廚房熬了碗藥汁喝下,在等待藥性起效的過程中,她做好了早餐,給醒來的慕容璟和梳洗。吃罷早飯,藥汁開始發揮作用,她抓緊時機入山,籌備過冬之物。

體內恢複的內力每天都在以可以感覺到的速度增長著,在疼痛緩和之後雖然不再如之前那樣強勁暴烈得像要破體而出,但仍會脹得人難受,恨不得找什麼東西發泄一通。

眉林於是拚了命地打獵,卻想不到明明頭一天還耗得筋疲力盡,內息燈盡油枯,連動一下都難,一覺醒來後,體內真氣反而更加澎湃囂漲,凶猛充沛。對練武之人來說,這種現象無異於飛來橫福,但眉林卻並沒為之竊喜。她可以感覺出,這內力與以前在暗廠所修的並不一樣,太過強橫,強橫到也許有一天會連宿主也一並吞噬掉。

慕容璟和顯然也察覺到了她的異常。他一天到晚躺在床上,除了看窗外的景色,便隻能觀察屋內唯一能動的活物。一天兩天地這樣看,以他的敏銳,又怎能看不出來?

“你的內力是怎麼回事?”那天,眉林給他按揉身體時,他開口問。

眉林正為此事煩惱,知他見多識廣又足智多謀,聞問正中下懷,忙將事情大致說了一下。她倒沒想非要從他嘴裏掏出點什麼解決的辦法,但凡能借他之智將原因推測出一二來,便也足夠了。

慕容璟和聽罷,眼中浮起興味的光芒,顯然大感興趣。

“你我同行同宿,不曾分開過……”他沉吟,又確認了一遍這種情況出現的具體時間,才道,“你在那棺中可有遇到什麼特別之事?”

眉林經他一提醒,不由得想起那個美麗的男人以及他身上讓人眩暈的香味。

“你動屍體了?”慕容璟和皺眉。

“我要拿他頭下的玉枕,自然……”眉林微感不安,不自覺地解釋,卻被慕容璟和不耐煩地打斷。

“那種屍體是能隨便亂動的嗎?你有沒有腦子啊?”

又被罵了。眉林有些鬱悶,但卻不若上次那麼難受,隻因能感覺到他斥責下的擔憂……也許是擔憂吧。

“他不一定死了嘛。”她嘀咕,直到現在仍不相信那是一個死人。

“那片石林存在了千百年,你還指望那人是剛放進去的?”慕容璟和沒好氣地道,想了想,又覺得為這麼個事兒生氣犯不著,於是道,“這是別人夢寐以求的好事,你便當撿個便宜吧。”

聽出他語氣中的敷衍,眉林便沒繼續說下去。於是這內力重生的事便到此為止,之後很久兩人都不再談及。

老窩子村雖然窮,但日子卻是寧靜而悠然的,沒有爾虞我詐,更沒有時時的提心吊膽。眉林有記憶來就沒過過這種日子,她覺得為此受點苦,也是值得的。

隻是毒發的疼痛雖然被草藥湯緩解不少,但毒藥卻並沒減弱對身體的消耗,加上與日益增強的內力產生的衝突,使得之後她又昏倒過幾次。有一次是在打獵回來的路上,然後被同村的一個村民送回了家。

醒來時發現自己躺在炕上,與她麵對麵的慕容璟和臉色不是太好,沒等她回想起發生了什麼事,就聽到一個公鴨聲音的男人操著一口當地俚語在那裏滔滔不絕。

茫然回頭,她看到一個矮個子男人盤著一條腿坐在炕尾,一邊端著碗大口喝著水,一邊跟慕容璟和說著話。正確地說,是他在說,慕容璟和負責聽。

屋子裏彌漫著一股豆鼓的味道,熏得眉林幾乎又要暈過去。

那人看見眉林醒來,臉上露出驚喜的神色,如果不是被慕容璟和眼中的冷然壓住,隻怕已經撲了過來。

“林家娘子你終於醒了,喝點水喝點水……”他一邊說一邊熱情地湊過去,要把自己手中的碗遞給她。

隨著他的動身,那股臭味變得更加濃烈,眉林臉色微白,稍稍撐起身,接過碗,卻並沒喝。

“你是……”盡管她很想把這莫名其妙的男人趕出去,但習慣的謹慎卻隻是讓她臉上露出淺淺的笑,弄清楚事情緣由才是首要的。

她長得本來就秀麗,這一笑自然如嬌花綻放,蒼白的臉色更增幾分楚楚可憐的動人,絕不會減弱那與普通村女完全不同的美麗。

男人看得呆住,若不是慕容璟和冷哼出聲,隻怕口水都要流下來。

眉林心中雖然不悅,臉上卻分毫沒表現出來,她掀被下炕,又給慕容璟和掖好被角,才聽到男人磕磕巴巴的解釋,好半會兒才算聽明白,原來是這人把暈倒在地的自己送回來。

怎麼說別人也算是救了她,她更不好擺什麼臉色,當下從打回的獵物中挑了一頭麂子兩隻野兔五隻野雞算是感謝,好不容易把人給送走了。老窩子村的人雖然依山而居,但會打獵的卻沒幾個,大多仍是靠著幾畝貧瘠的田土生活,因此她送的這幾樣東西已算豐厚。

送走人,回到大屋,裏麵仍然飄蕩著那股熏人的臭味,慕容璟和的臉色自然好不到哪裏去。眉林還記得當初他在聞到屍鬼身上味道時的反應,看他能忍這麼久而沒發作,不由得又是好笑又是心憐。

“我想到外麵去。”他開口,顯然已經忍受不了。

眉林聞言,下意識地看了眼窗外,發現已是傍晚,山林霞染,天空青藍高遠,完全是一幅令人心曠神怡的秋晚景色。想到他也是很久沒出去過了,她應了聲,然後去找了張勉強算得上完好的椅子倚牆而放,再去背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