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2 / 3)

慕容璟和睨了眼剛才唱得還沒進院都能聽清的女人,覺得瘌痢頭那個盡興含意頗深,不過倒也不介意,微一點頭,便抱著眉林走了出去。

慕容璟和徑直將眉林抱回自己的院子,安置在正屋內,看著她沉靜蒼白的睡臉,一直虛懸的心終於安定了下來。

眉林失血過多,所以一日內清醒的時間少,沉睡的時間比較多。如今除了想著各種辦法給她補血外,便隻能是等待了。

正午的時候,或許是習慣使然,她終於睜開了眼。看到周遭環境似乎不對,鼻中又聞到慕容璟和身上特有的味道,怔忡了片刻才反應過來。

時慕容璟和正站在案邊看請人繪製的南越地圖,聽到聲響,回頭看到麵帶恍惚盯著他的眉林,不由得大喜。他轉身大步走到床邊,彎腰將她抱了起來,又摸了摸她手發現是暖的,這才放心,笑道:“你睡得可真久,再不醒,連午飯都趕不上了。”一邊說,一邊叫人上午膳。

眉林覺得自己好像在夢裏一樣,這樣精神煥發的慕容璟和是從來不曾見過的,耀眼得令人屏息。好一會兒,在他不解地擰她臉頰時,她才回過神,想要開口說想先梳洗一下,赫然省起自己已經發不出聲。情緒有一瞬間的低落,但很快就被她拋開,隻是對他做了個梳洗的手勢。

慕容璟和眸色微黯,然後又笑開,道:“我來幫你。”

如此說著,他當真讓人端了熱水來,親自擰了帕子,給她仔細地擦過臉和手,又伺候著她用青鹽擦了牙,漱罷口,然後將她抱到椅子上,放到屋內那一麵人高的鏡子前開始梳理頭發。

“我這裏沒女人的妝台,隻能這樣了。”他解釋。別看他平日脾氣驕橫,梳起發來落手卻輕,並不輕易弄疼人。

眉林看著鏡中兩人的身影,然後又將目光落在他笑吟吟的臉上,也緩緩地綻開了笑容。如果可以開口,她定會說這樣比妝台可好了不止十倍百倍。

妝台上的小鏡隻能照出一人麵,哪能像這樣將兩人的身影全部映進去。她終於知道,他們倆在一起的時候是這個樣子。唯一不足的是,她此時又瘦又蒼白,醜得厲害,而他又太過好看了些。

想到此,她微微垂下了眼,扭轉頭,將臉埋進他的懷裏。看不到卻也罷了,看到時發現兩人間差距太遠,心口也會痛得厲害。

慕容璟和呆了呆,停下梳發的動作,然後伸臂將她環在胸前。雖然她不能說話,但是他仍能感覺到她哀傷的情緒。

片刻後,眉林的唇角不由自主地又揚了起來,然後坐正了身體,示意他繼續。

這個男人啊……這個人,原來如果他願意,是可以這樣體貼的。

自將眉林移至中院後,慕容璟和就整日整日地留在屋內陪她,連著十數日不曾出過房間,也不接見任何人,連一日三餐都是由清宴親自送進去的。

這一日,大雪紛飛,門窗都關得嚴實了。因為有著地龍,屋內倒是暖如初夏。眉林歪靠在榻上,有一針沒一針地繡著香囊。就在這時,外麵突然傳來一陣喧嘩之聲,她不由得停了下來,側耳傾聽。

片刻後,清宴匆匆敲門而入,道:“牧野將軍來了,我在外麵擋著,發生什麼事你都別出來。”說罷,不待她回應,轉身又走了出去,同時將門關了個緊實。

“王爺正在午睡,奴才不敢吵擾。牧野將軍遠道而來,必然也累了,不若先下去喝碗熱湯,休息一下。等王爺一醒,奴才立刻回稟。”窗外響起清宴不卑不亢的聲音。

眉林爬到榻上,從窗戶的縫隙往外看去,隱約可見幾抹深紅素白的窈窕身影。她又努力看了兩眼,卻是怎麼也看不到臉,隻得作罷,又坐回原位,開始動起針線來。微微豎起的耳朵就聽到牧野落梅那久違的聲音咄咄逼人地道:“現在都什麼時候了,他竟還有心午睡。滾開,沒用的奴才!本將親自去叫,看他能將本將如何!”

眉林的唇微微揚起,覺得這事好玩了。這樣想著的同時,暗自運了運體內的真氣,發現確實是順暢的,這才放下心來。至少待會真的運氣不好撞上,起碼要有能力自保才行。

“王爺身體剛愈,仍有些虛弱,這午睡是神醫特別叮嚀過的。恕奴才不能從命!”清宴的聲音微微帶上了些許怒氣,他雖自稱奴才,但事實上敢這樣直呼他的也隻有慕容璟和一人,牧野落梅怎麼也夠不上資格。

牧野落梅臉色一冷,連慕容璟和都要讓她三分,如今卻被一個低賤的奴才刁難,她怎麼能咽得下這口氣?當下手中一動,她已將腰間長劍拔了出來,遙指清宴。

她雖站在台階之下,清宴在上,這劍一出,氣勢不僅不弱,反而淩厲異常。

“你若不讓,本將今日便讓你血濺此地。”她冷冷地道,同時揚聲衝著屋內道,“慕容璟和,你若再不出來,休怪本將殺了你的寵奴。”

饒是以清宴的沉穩,此時也不由得微微變了色,垂在腿側的手指在袖內微微地曲了起來,形成一個蛇首之勢。

就在形勢一觸即發的當兒,屋內突然傳來慕容璟和懶洋洋的聲音:“清宴,還不請牧野將軍進來。”說著,還打了一個好大的嗬欠,“既然牧野將軍都不想休息,你又何必強人所難,太不知禮數了。”

清宴繃緊的情緒瞬間放鬆,又恢複了平日的謙恭,側立一旁,微微彎腰道:“將軍請。”他淡淡道,卻沒為之前的行為道歉。

牧野落梅冷哼一聲,回頭讓兩個佩劍的紅衣戎裝女子站在外麵等候,然後帶著另一個身著白衣的女子走了進去。那女子容貌姣麗,身披白狐披風,懷抱火紅小獸,卻是阿玳。

清宴招來侍女為兩人接過披風,抖落頭發以及身上的雪,再去準備熱湯。

慕容璟和顯然是剛起身,一身白色裏衣站在床邊連連打著嗬欠,眉林正在給他披上外袍。等外麵收拾得差不多了,他這才趿著雙軟底鞋走出來。

他雖然嗬欠連連,但精神氣卻著實比以往好太多,兩女都不由得眼睛一亮。眉林沒出來,又歪回了榻邊繡自己的東西。她可不想跟牧野落梅正麵相撞,不用猜,吃虧的一準是自己。

“坐呀!”慕容璟和指了指屋內鋪著厚墊的椅子,笑道,自己則坐進了主位。見兩女仍然站在哪裏,他也不以為意,問:“不是說現在戰事吃緊,牧野將軍怎會有空來我這偏遠寒冷的荊北?”

“你還好意思說,如果不是你,我又怎會被召回京?你難道不知陣前換將乃是兵家大忌嗎?”牧野落梅聞言恨恨地道,顯然為此事極為不甘。語罷,見他仍是一副漫不經心的神態,心中火氣上湧,一把將身邊的阿玳推到他的跟前,“聖上讓我護送你最寵愛的女人過來。”

阿玳猝不及防,一下子倒在慕容璟和身上,俏臉瞬間通紅,小小聲叫了聲王爺,然後想要站起身。但因懷中還抱著那火紅的小獸,掙紮了兩下都沒成功。

慕容璟和輕笑出聲,便順勢攬著她,目光卻看向牧野落梅,“這麼點小事何須勞動牧野大將,璟和自派人去接也是行的。”

牧野落梅瞪了他一眼,目光落向內間的眉林身上,冷笑道:“你派人去接?我看你現在是樂不思蜀,隻怕早把其他人都拋在九霄雲外了。”

慕容璟和正在把玩阿玳的頭發,循著她的目光一看,發現眉林正低著頭專心地做手上的活兒,根本沒將外麵的一切放在心上,心裏不由一陣的不自在。他扶正阿玳,讓她站穩了,然後衝著站在外麵的清宴道:“領阿玳姑娘去後院休息。”

阿玳臉上難掩失落,但卻不敢說什麼,隻好屈膝盈盈一禮,便跟著清宴走了。

見屋內隻剩下三人,牧野落梅回身去關了門,這才指著內屋的眉林壓低聲音質問慕容璟和:“她怎會還活著?”朝中上上下下都知道眉林是慕容玄烈安插的細作,甚至害得荊北王重傷在身,因此當今聖上才會下旨全國通緝。

慕容璟和笑了下,淡淡道:“她為什麼不能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