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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君子蠱有毒,還能使內力在短時間內無止境地增長。

所以沒武功的人被種君子蠱,也就是因它的毒性而陷入永久的沉睡而已,與活死人無異。但會武功的人,在感覺不對時一運功逼毒,立即會導致內力暴漲,無法遏止,最終被自己經脈無法承載的內力炸為齏粉,屍骨無存。

所以,眉林真是一個奇跡,瘌痢頭說。但是當他得知之前眉林武功曾被廢過之後,便覺得這也算是因禍得福了。

她在暗廠之時便種下了各種毒質,身體已經具備了抗毒力,便是見血封喉的劇毒之物也能抵抗一二,為自己爭取到尋找解藥的緩衝時間,這君子蠱不會置人於死地,毒性對她的威脅並不大。而她那時體內又無內力,君子蠱無用武之地,因此也就勉強人蠱兩安了。

但君子蠱本身就有生發脈氣的作用,加上她也曾經習過武,氣脈暢通,因此很快體內便開始出現了一股與原本內力相異的內力。

這股內力如果不能掌控住,依然會要人性命。瘌痢頭郎中把君子蠱之事大致分析給了眉林聽,最後總結道。但又說操控內力之事非他所能,所以這要靠她自己摸索,也許養玉的過程能對她有所啟發。

眉林求生之欲較常人更為強烈,聞言自然是牢記於心。

午時正,開始養玉。

一張墊著厚軟織物的躺椅,一個凹陷的手枕,一個放玉的紫竹碟,還有一個木盆。

眉林仰靠在躺椅內,身上蓋著保暖的毯子,左手放在比躺椅稍低的手枕上,掌心恰恰將竹碟中的脈玉覆住。竹碟的下麵木幾部分鏤空,接著木盆。

瘌痢頭郎中在她掌心劃了一道口子,也不知抹了什麼藥,那血便汩汩地流出,不凝不止,慢慢將掌下的玉浸潤通透。同一時間,眉林依言催動內力,如血一樣源源不斷地輸入脈玉之中。

一個時辰後,青玉變成晶瑩剔透的深紅色,瘌痢頭取下放入另一個紫竹盒子中,給眉林止了血,又喂她喝下一碗味道奇怪的藥汁,她便昏昏睡了過去。到了子時,重複。

一天子午二時,兩次養玉,也隻在這個時候眉林才會清醒。其他時間,她都是躺在椅中,昏昏沉沉,一日三餐被灌以藥汁,粒米未食。

連著七日。這七日中,慕容璟和也有前來探看過,但都被瘌痢頭擋在了門外。反倒是清宴獨自來的時候,還能看到人。為何這樣厚此薄彼,瘌痢頭也沒給出個說法,讓慕容璟和堵心得很,對清宴都有些看不順眼了,還借故發作了幾次。清宴很是無奈,卻又不能不去關照著,以防出什麼差錯。被拒探了幾次,慕容璟和便索性不去了。清宴來報的時候,也做出一副不耐煩不想聽的樣子,偏偏耳朵又豎得老長。

恰在這個時候,探子回報,西南戰事告急,牧野落梅遭遇南越異術,三戰連敗,退守青城。朝中君臣人人自危,甚至有人上書建議求和遷都。炎帝最終聽從佑大臣諫言,再次下旨召慕容璟和進京商議討賊之法。

慕容璟和一麵上書稱自己正於治療緊要關頭,無法離身,暗示可用藏道老將楊則興替回牧野落梅,一麵著人加緊探聽西南軍情,務必在短期內將敵軍將領脾性,慣用戰術,在軍中影響力以及牧野落梅落敗的三戰具體情況打探清楚。

自從藏中王不明不白失蹤之後,他麾下兵道軍便被劃分成數支,安插進別的將軍王旗下。隻剩下一支,被其後人率領,隱於草莽,兩朝後被招安,稱為藏道。藏道軍能征善戰,曾為大炎立下無數汗馬功勞,是大炎的強勁武力後盾。但卻自成一體,極是排外,朝廷曾想安插將領進去,卻因屢遭冷遇,指揮不動等情況而最終作罷。自本朝開始,因為邊境戰事減少,後來又出了慕容璟和等傑出的少年將領,便沒再用過藏道軍,甚至開始缺糧少餉,致使藏道逐漸沒落。但是在大炎武將心中,藏道始終代表著大炎的最強軍事力量,那是一個不可逾越的地位。

隻是,楊則興終究還是老了。再則,數十年不經沙場磨礪,藏道可還鋒利否?

慕容璟和看著窗外盛放的紅梅,手指微顫地夾著一粒白子,看也沒看便落向一片黑子中間,落地時發出一聲沉穩而堅定的輕響。一子落下,原本看著還張牙舞爪氣勢洶洶的黑棋頓時潰不成軍,而原本眼看著即將被吞沒的白子卻占盡三尺江山。

慕容璟和眉頭微皺,不耐煩地一把推散棋局,側靠向旁邊窗框。他覺得這棋下得好沒意思,不明白那個女人怎麼能整天整天地下?等他好了,也許可以帶她去南越玩玩,西燕也成。

就在他胡思亂想的當兒,那邊清宴捧著一個裝著黑石的紫竹盒子走了進來,身後跟著瘌痢頭郎中。

走得近了,才看清那黑石其實不是真黑,而是紅得發黑,裏麵卻是剔透的,可以看到有顏色更深的脈絡隱於其中,似有什麼在其中緩緩流動著。

慕容璟和不用想也知道那必是脈玉,他就這樣靠著窗欞看著兩人走近,沒有動彈。大抵是已經知道了結果,心中竟沒有一絲浮動。

“我現在可以見她了吧?”他冷冷地開口。若不是因為還要靠瘌痢頭為他醫治,隻怕早將人給踢出王府了。

瘌痢頭撩眼皮看了他一眼,拿煙杆點了下清宴手中的脈玉,撇唇道:“你們當大官的就是不如俺們鄉下人實誠,王爺明明……”

慕容璟和聞言臉色微變。

清宴一見不好,慌忙插嘴道:“回爺,眉林姑娘剛喝完藥睡下了。王爺何不先讓神醫治著,奴才這就去著人將姑娘移到這裏來。”一邊說一邊側身擋在了兩人中間。

“爺兒們想要那傻姑娘命的話,去移吧移吧!”瘌痢頭被打斷話倒是不惱,但一聽清宴言下之意,頓時怒了。

“神醫……”清宴回身,疑惑地想要問清不能移動的理由。

瘌痢頭揮手,不耐煩地道:“移吧移吧,想移就移吧……反正俺看你們也不把別人的命當一會兒事。”

清宴尷尬地僵了下,便聽到慕容璟和道:“算了。”頓了頓,語氣中已沒有任何不悅,緩緩道,“等本王能走了,自己去看她便是。”

清宴緩緩地鬆了口氣,暗忖自己終於不必再左右為難了。

兩日後。

在連下了數日之後,雪終於停了下來。陽光穿破厚厚的雲層,照在雪白的屋頂和牆頭上,映得院子裏的紅梅分外妖嬈。

厚厚的門簾被撩起,慕容璟和從中快步走了出來,清宴拿著一件石青灰鼠鬥篷緊隨而出,匆匆地給他披上。

慕容璟和不耐煩地想要掀掉,清宴慌忙勸道:“這雪天出太陽時最冷,爺身體剛好,還是注意著點比較好。而且,眉林姑娘那裏……”

“行了行了。”慕容璟和打斷那讓人頭痛的嘮叨,一邊走一邊自己將帶子係起,清宴這才放心下來。

王府不大,兩人腳程又快,不片刻工夫就到了側院。

瘌痢頭郎中正含著煙杆、蹺著二郎腿在大屋裏眯眼烤火,一個濃妝豔抹的半老徐娘坐在火盆另一邊,手中撥弄著個弦子,唱著荊北小調。

慕容璟和一見這場景,臉先就黑了一半,隻是冷冷地看了一眼那個婦人,倒也沒說什麼。

“喲嗬,看這精神頭兒,王爺這是好全了吧,可喜可賀!可喜可賀!”瘌痢頭見到兩人,也沒動彈,就是拿著煙杆虛拱了下手,笑眯眯地道。

那婦人一聽是王爺,慌忙停下彈唱,跪倒於地。

“托神醫的福。”慕容璟和皮笑肉不笑地回了聲,也不理那婦人,徑直走向內屋。倒是清宴真心感激瘌痢頭,落在後麵與他寒暄了幾句,又讓那婦人繼續,才跟在了內屋門外候著。

片刻後,慕容璟和從內屋走了出來,懷中抱著被他用披風嚴實裹緊的眉林。

“眉林我帶走了。神醫且安心在此住下,有什麼需要吩咐下人一聲便是。”顯然是不想吵著熟睡的女人,他說話時放輕了聲音,語氣便顯得柔和許多。

瘌痢頭無意阻攔,揮了揮手,“知道了。弄走也好,省得俺聽曲兒都不能盡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