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黑宇殿主(2 / 3)

車夫和馬車都在旅舍中,當地人淳樸熱情,即使語言不通,也不影響他們表達對外地人的友好。

“你是說,宇主子在這裏?”燕九走在陰九幽身邊,手始終輕輕抓著他的衣角,已經養成了習慣,隻因唯有這樣,她的心才會感到安穩。

“嗯。”陰九幽應,對四周投過來的好奇目光恍若不覺,直直走向一個賣雜貨的攤子,伸手拿起一件厚實的羊毛大披肩,披肩用各種顏色織著當地的一個神話傳說,一個頭戴黑色帶角猙獰頭盔的神祇騎在高大的馬上,正伸手去抓一個跪在花叢中的美貌少女。

付了錢,然後轉身將披肩給燕九圍上。

“去年卿家收到過他的信,由蛛絲馬跡追查到他就在這附近。”他解釋。

過了遼河以後,溫度便一地低過一地,夜晚總是下雨,更是冷如冬天,燕九自產後就尤其怕冷,手腳難暖便睡不安寢,徹夜地輾轉。他聽在耳中,也自是難安。

燕九抓住披肩一角,那厚暖的觸感讓她有片刻的恍惚,等回過神來時才發現自己竟然在不覺中抓住了他的一隻手。

不想放開。她垂下頭,手沒有抽回,反而滑進了他的掌心,然後緊緊地握住。

陰九幽一怔,卻沒拒絕,隻好用一隻手抱著陰澈。

燕九微笑,不由靠得他更近了些。一直以來,她盼望著的不就是這樣嗎?牽著他的手,再也不分開。

“我們該從何找起?”如果宇主子真在這裏,那麼便能解釋為什麼大姐她們一直查探不出他的消息了,畢竟女兒樓的情報網主要是分布在中原已經北塞外的草原地區,至於這數千裏之遙的雷蒙高原,實有鞭長莫及的無力。

“此地不大,慢慢查訪就好。”陰九幽道。

兩人正說話間,前麵突然一陣騷亂,一個高大的男子拿著條金線繡花的腰帶追在一個用寬大的頭布圍著頭臉身體的女子身邊,圍觀的人都笑鬧著起哄。旁邊有中原來的人對兩人道:“男的是阿穆,大洧族的第一勇士。女的姓夏,外地來的,守著個殘廢。有一次被阿穆看見了容貌,沒想到竟讓他一見鍾情,從此每天都會上演這麼一幕。”

“他為何要把腰帶拿在手上?”燕九好奇,要知這在中原實在是一件不雅之極的事。

那人哈哈而笑,“那是大洧的風俗,男子若中意某個女子,便以自己的腰帶相贈,女子若接受了,便是答應了和男子在一起。別小看了阿穆那條腰帶,那可代表著大洧第一勇士的榮譽……”

那邊突然安靜下來,原來竟是因為姓夏的女子急於逃離阿穆的糾纏,而不小心被扯落了披肩,顯露出臉來。

女子驚了一下,然後出乎所有人意料地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唇角便浮起了兩個圓而可愛的小酒窩。未等人們回過神,她已快速地用頭巾將那張勝過天人的絕麗小臉再次圍了起來,腳下匆匆,便要離開。

“夏夫人!”燕九驀然回過神,趕緊拉著陰九幽攔在了女子的前麵。

那女子露在頭巾外麵的黑眸中浮起愕然的神色,待看清她的樣子,一雙美麗的眼立時彎了起來。

夏夫人,就是夏姬,原是黑宇殿主的四姬之一,本名早已沒人記得起。燕九與她有過數麵之緣,故而在街上乍見她臉時才會呆住。

跟著夏姬,三人來到城內西北角的一處簡陋屋舍。低矮泥巴牆圍的院子,站在牆外能將院內看得清清楚楚。

一路上燕九的腦子裏都轉著那個路人所說的殘廢兩字,並不停地告訴自己,那個人一定不是宇主子。然而當她看到夏姬用輪椅推出的人時,心中一直堅定不移的信念瞬間土崩瓦解。

從小她就以為宇主子是無所不能的,跟神仙一樣,沒有人能傷害到他。因此麵對著下肢癱瘓的男人,她突然有些不知所措起來。

夏姬取下了頭巾,給他們煮了青茶,用勺子將青茶舀入碗中,然後雙手捧著遞到兩人麵前。

滾熱的碗入手,燕九才突然清醒過來,察覺自己的失禮,慌忙放下碗站了起來,想開口說點什麼,哪知嘴方張,眼淚卻搶先掉了下來。

夏姬嚇了一跳,不由看向宇主子。

“九兒,你這性子,實在是很難不受苦。”宇主子歎了口氣,一手扶額,目光若有似無地瞟了眼一旁的陰九幽。

陰九幽回望他,聽出了他的意有所指,卻並不氣惱,反而微微一笑。伸手將燕九再次拉坐下,然後便一直握著她的手。

“蒙宇主子關心九兒,以後在下定不會再讓她傷心難過。”他倒承認得坦然,也許諾得幹脆。

燕九一怔,不知道怎麼會扯到自己身上,在這麼多人麵前聽到他的承諾,臉不由一紅,眼淚不覺收住了,心中卻是極其歡喜的。

宇主子聞言,神色不動,道:“那自是最好。我家這些孩子,就九兒最笨,有陰極皇照看著,我倒是放心了。”明明是關心縱容的話,於他口中說出,卻沒有絲毫的情緒波動,不由讓人產生違和之感。

但燕九習慣了,夏姬也習慣了,陰九幽似乎也沒覺得有什麼不妥。甚至於在看到宇主子那有異於凡人的絕色容顏時,他也隻是赫然聯想起幻帝宮的壁畫而已,然後隱約猜知眼前的男人體內隻怕流著神族的血液。開悟了的他,再也不像以前那樣局限,全盤否定鬼神妖魔的存在。人總是知道得越多,對這世界越感到敬畏。

“主子,你跟我們回中原吧……大姐夫一定能治好你的腿。”燕九心口發酸,哽咽道。

聞言,垂手立於宇主子身邊的夏姬眼中浮起希冀的光芒。

“倒是越大越愛哭了。”宇主子輕歎,沒立即回答她,而是說起了別的事,“既然你已為人母,黑宇殿的事就不必再理了。”說到這,他擱在椅上的手指極細微地動了一下,這個在別人眼中毫不足道的動作卻令夏姬從後麵轉出,在他麵前的厚地氈上跪坐下來,然後不顧外人眼光地將他的雙腳抱進懷中,輕柔地用手揉捏著。

“又疼了嗎?”她臉上雖然掛著溫柔的笑,眼中卻布滿擔憂。

宇主子垂了眼,低不可聞地嗯了聲,再揚眼,神色如常,抬手阻止了燕九欲出口的詢問,“不必多說,回去告知你大姐,我無事,勿憂。”頓了頓,看到她背上的寒月弓,修長入鬢的眉不由一皺。

“寒月九式都練全了?”他問,卻沒等燕九回答,轉向陰九幽,“是由閣下相助的吧。”無不滿,無疑問,隻是平淡地陳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