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鬱結(3 / 3)

氣氛很僵,四人相對無語。

一旁的鍾穆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愣愣的開口:“不如……進屋詳談如何?”

晚上的月又明又亮,竺音坐於石塊上,身上的白衣雖舊,卻不掩其豐采。半合的眼流露出難解的光芒,黑發掩額的臉龐散發出令人難以喘息的俊挺之氣。

他靜靜地望著天上的一輪月,俊美溫和的臉在月光照耀之下,有種莫名的神色,腦海中浮現的是方才款款而談的竹君。

“……不錯,鼠疫是由老鼠引起的,所以滅鼠很重要。但大家都忽略了一個細節——跳蚤!鼠疫是可通過血傳播,而跳蚤在老鼠身上吸血後又到人身上吸血,這樣便把鼠疫傳給了人。而且,這世上還有一種鼠疫是可以通過人的口水傳播的。這就是我為什麼要讓大家夥戴上口罩和手套的原因了。口罩是為了避免和外人說話時染上鼠疫,而手套是為了提醒大家不要隨便觸碰帶血的東西。另外,薰衣草其實有很大的藥用價值,它可以驅除跳蚤,曾經就有人因為它逃過了鼠疫的侵襲,我讓全鎮的人都采摘一些回去,每日必用它勤沐浴。

大哥善於配藥,我讓大哥配了些消毒的藥水,用這些藥水給家中的牲畜洗澡,說不上全部,但卻可以大大減少牲畜身上的跳蚤。而且,每日用過的碗筷湯勺必用藥水清洗,保證安全。另外,大哥吩咐大家把半斤或一斤生蘿卜切碎,用食鹽拌浸,再以生麻油拌和,每日早晚食之,可增強大家避免鼠疫的能力。

為了保證鎮上百姓的安全,秀水必須和外界隔離,這樣一來糧食必會短缺,我提議全鎮的人都把糧食交給鎮長,再由鎮長根據每家每戶的人重新調配,傅晟少爺通過信鴿和外界聯係,傅府的人會送來糧食支援。因為不確定糧食的安全,所有鎮外送來的糧食必須在烈日下暴曬幾日,烈日可除去殘留的汙穢之物。

鎮上的每一處入口都有大家自發輪流的把守。凡是進鎮之人都要經孫大夫把脈確定沒有鼠疫的某些症狀,隨後須在驛館停留三日進行觀察,三日後若無事便可入秀水,也必須戴上口罩與手套,且停留時日不得超過三日。

我並非大善之人,隻是想保護我珍惜的人,而保護他們就必須牽扯到全鎮之人。而且,我答應過哥哥會好好照顧自己,所以,做這些隻是出於我的私心。”

水聲潺潺,竺音抽出綠竹笛,橫在唇邊,雙目舒緩合著,十指按捺起伏,笛聲樸實悠揚,伴著月影娟娟,沉緩在幽幽天地。裴若惜靜靜站在他身後,靜靜瞧著流水,靜靜傾聽,不知不覺間,體會著他不小心融人笛音中的情緒。

一曲結束,裴若惜上前:“夜晚風涼,竺音師傅莫要著涼了。”裴若惜為他披起外服,溫柔道。

竺音連動也未動,似是毫無所覺,臉上依然是一片淡然。

裴若惜微微黯然,默默坐到他身邊的石塊上,側過頭,輕聲地問:“竺音師傅,你又在為了鼠疫一事煩惱嗎?”

竺音的沉默讓裴若惜眼眸更加晦黯了。

她總是不懂他在想什麼,雖然身邊一直有很多男子想接近她,可是,唯獨他,讓她眷戀,讓她為他癡迷得不願接受任何人。到底是為何?但是,他對她總是冷冷淡淡的,她從來都不懂他在想什麼,唯一值得高興的是,他對任何女子都是如此,並不獨是對她而已。可自從上回從斂都回來後,他似乎有了煩心的事,比以前更難接近,對她變得更為淡然,而且常常一個人坐著發怔。

“今夜天氣忽然轉寒……她定會忘記添衣……”竺音喃喃自語,徑自站起,外服滑落卻不自知,緩緩地往劉氏夫婦家走去。

裴若惜站立在一旁,斂眉。她知道自己斂眉的樣子很美很柔弱,沒有一個男子看到她這個樣子會不心動疼惜的。

竺音轉過頭,似乎現在才發現她還在這裏:“夜深了,回屋歇了吧。”

“不再多坐一會兒嗎?”

“不。”說出來的一個字既簡短又有力,還包含著他一貫的淡然。

裴若惜抬眼,然後輕輕歎息問道:“竺音師傅隻是要去看看竹姑娘有沒有多加一件衣服嗎?”

竺音轉過頭去,聲音依舊平靜淡漠:“裴施主的心意……貧僧隻能心領,還請裴施主另擇良偶,貧僧並非裴施主的命定之人……”腳下毫不停留。

月娘在雲後忽隱忽現,灑下朦朦朧朧的月光,裴若惜無一言了,聽到竺音的話,她已經知道最痛苦的答案了,眼眶一陣發熱,淚水就這麼掉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