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瓦窯(2 / 3)

趙崇景聽著窗外的熱鬧,夜笙未息,朝鳴又起。

葉環已離開,趙崇景答應了給他關文。

條件就是帶上他。

如果按葉環所說,那瓦窯寨也隻是一個背鍋的,那劫餉的又是何人所為?

如果出事,連累童月紗怎麼辦?

趙崇景深吸一口氣,黎明空氣自帶著股甜冷。

既然有了答案,就不要想太多。

天色已快亮了,成群小雀在裏院的老樹上嘰喳,不時飛到到樓瓦窗台上蹦蹦跳跳。

窗外早晨的菜市也各自擺開了來,商販的討價儈俗而生活。

沉睡的千年巨獸又慢慢醒來。

...

現在趙崇景坐在範大尤後麵,範大尤跟趙崇景共騎一馬,跟在前麵五騎後麵。

一從六騎在土路上疾奔,掀起漫天灰塵。

這六匹馬高大駿美,一看就是關外的馬種,每匹股後都烙著一快小小的官印。

範大尤看著前麵的苦著臉的同伴笑道:“三狗兒,俺早讓你別碰那馬,你偏不聽,那馬駿得很咧,一看就知道通人性,你這腳馬蹄好吃嘛?”

那被稱作三狗的大聲回答:“這破馬有什麼的,我鄉下比這好的馬多得多了,嘿。”

範大尤大笑道:“哎呦,可了不得咧,這破馬就給你吃馬蹄咧,那你鄉下的好馬還不給你吃馬吊咧,哈哈哈。”

眾人大笑。

趙崇景不但把關文偷了,還把馬飛六人的官馬全都偷走了,除了童月紗那匹寶馬,馬飛他們沒了關文又沒馬,簡直可以說是寸步難行。

隻是他實在高興不起來,童月紗若肯回去那當然是好,但他覺得這大小姐多半氣得冒煙卯著勁死追。

想到這,趙崇景不由得長長的歎了一口氣。

現在已近下午,他們一路不休不食,頂著烈日快馬加鞭連趕一上午路。

按官兵腳程,估計就是在這一帶了,所以瓦窯寨六人雖又累又餓,但仍不敢放鬆。

行不過五裏,大路上出現了一個算命先生,葉環打馬的速度也慢了起來,算命先生聽見蹄聲緩緩回頭,看到馬上的葉環,然後輕輕的點了一下頭。

葉環好像得到什麼指示一樣,又連連打馬。

瓦窯寨的一眾弟兄都不敢再笑了,臉上凝重如臨大敵。

果然就在前麵,葉環抬眼望去,一行差役已依稀可見。

雖然看到了人,但葉環卻依然急催馬蹄,絲毫沒有停下的意思。

他們已越靠越近,已可清楚看到四個差役領著四個衣衫襤褸頭枷腳鎖的囚犯。

隻是這四個差役後麵還跟著一個人,這人渾身一水的綠色,而且不是並非粗麻布衣,而是滑溜溜的綢衣。

這人頭上帶著頂大鬥笠,他的兵刃也不是尋常差役的鐵叉鐵尺,而是是一條灰灰黃黃的塔鐧。

這塔鐧斜斜的背在背後,步履之間搖晃極小,可見分量極重。

不得不說這人一身翠綠綢衣雖然俗氣得很,但帶著鬥笠背著塔鐧在夕陽下緩步而行,倒頗有幾分威風氣勢。

葉環領著一行人越過那押囚行列,沿著大路繼續打馬,時跑時走,走了個把時辰才在一處路旁一處野林子停下。

天色已然黑了,漫野星光閃爍發亮,人群在火堆上懶散圍成一圈,趙崇景也坐在人群裏。

“趙兄弟,你眼睛真的瞧不著莫?”範大尤忽然問道。

“過兩天就好了,不妨事。”趙崇景沒聽出言外之意。

“俺說,你昨夜裏是怎麼受葉老大一招的?”範大尤道。

“葉老大手下留情。”趙崇景笑笑道。

“俺說咧,葉老大高的很咧。”範大尤咂咂嘴道。

趙崇景笑了笑。

範大尤道:“俺說趙兄弟,你這麼豪氣的朋友如今很少見咧。”

趙崇景苦笑道:“我這是慷他人之慨。”頓了頓後道:“幹這事你們六個人就夠了莫?”

範大尤嘿了一聲,道:“趙哥兒你可小瞧俺們咧,不說葉老大,單單俺平陽虎,對付幾個飯桶還成問題?”

一旁那豁牙老漢笑了起來,道:“大尤恁吹牛逼倒是厲害著哩。”

趙崇景問道:“這麼大一匹軍餉的重犯就幾個人押送?太兒戲了吧?”

範大尤笑道:“這是不是重犯他們還能不知道咧?幾個土老帽頂著罪咧。”

趙崇景又笑了笑,不再說話。

範大尤轉過頭去,一邊嚼著肉幹一邊道:“三狗,趁現在有閑,你再給講講你那姐姐莫。”

三狗眉毛一抬,還沒說話,一個豁牙老漢笑道:“對咯,大尤你總算說句人話了。”

三狗晃晃腦袋抬抬腿,髒兮兮的灰臉露出兩分稚氣,他才十多歲,但卻老練得像個大人,隻是身材太過瘦小,這時正笑嘻嘻的道:“講嘛,不是不行。”

範大尤一腳把三狗架在大石塊的腿踢下去,道:“講你就講嘛,痛快點。”

三狗笑臉一板,道:“你依個態度,我現在就不太樂意講。”

範大尤笑道:“那好嘛,你也別講了,出去望風吧。”

三狗笑了,道:“還望個雞,那幫子飯桶敢天黑過野林子莫。”

豁牙老漢道:“三狗你講你的嘛,莫跟這傻子嘮叨。”

三狗笑臉斂了斂,咳了兩聲,道:“我從小就是我姐姐養大的,那關老爺不花錢的收了她,又不管我,我姐姐指定不樂意哩。”

“那又拗不過那關老爺,人家可厲害哩,那我姐姐經常拿些家裏的東西給我嘛,不然我就餓死特哩。”

“有回那個姐姐她嘛,偷了一個金船給我莫,那金船足有兩斤多哩。”

範大尤哈哈大笑道:“你吹牛皮咧,兩斤可不三十多兩了,那你不發大捏嘛,咋還現在這光景?”

三狗道:“所以說你不識事,錢來得這麼容易,去得也容易哩,我跟著鄉裏幾個老哥賭了幾天,就全輸塌了。”

範大尤笑著點點頭:“講究講究。”

三狗繼續道:“這金子花完大概隻用半個月,依半個月我就莫找過姐姐,等金子花完捏嘛,我就回去找她嘛”

三狗喝了一大口水,道:“莫想到啊莫想到,等我趁夜黑翻進那她當家關老爺的宅子,走一步跌一交的摸到她麵前嘛,她一看見我就攆我走哩。”

範大尤哈哈道:“這就對咧,你錢沒了想起找她,你有錢的時候咋不帶著她跑咧。”

三狗笑道:“這咋跑啊,她當家關老爺在我鄉裏那是跺一跺腳震翻天的人物,你帶著跑咯,不出十裏就要被抓到。”

三狗接著道:“而且我說你啊,你不懂你就不要搭話,你個憨皮說的話蠢得不行。”

範大尤笑道:“俺哪裏蠢咧,是你說得不圓,怪不得別人挑刺。”

豁牙老漢道:“你是挑刺莫,你是挑石頭,還砸自己腳。”

幾個老大粗都笑了起來。

三狗笑道:“而且姐姐她不認我咧,也不是因為這個,我很曉得她。”

範大尤又打岔道:“哎,哎,這俺知道了,她肯定嫌你不中用另找相好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