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三更,趙崇景還沒入睡。
他是拿這大小姐一點辦法沒有了,隻是下麵到底該怎麼辦。
直接跑了嗎?
呆想著,忽然窗外一陣窸窣動靜,一串又小又密的腳步聲傳來。
賊!
趙崇景屏住呼吸,一個翻身翻過對窗攀上房頂,慢慢沿著房頂溜到傳來腳步的方向。
來人腳步及其工整,直往外側廂房,除了輕微的腳步毫無其他聲響,絕不開口,而這腳步,恐怕除了這瞎子,還沒人能聽到。
趙崇景心中明了,來人必定已踩好點,看這情況該是江洋大盜早瞄到哪位富人的財物,趁夜來取。
趙崇景不願得罪這些神通廣大的江湖朋友,而且這富人出門在外居然不懂什麼財不露白。
怪他自己倒黴吧....
忽然,趙崇景心中靈光一爆,想到他和童月紗爭吵時樓下的動靜,想到那聲穩如鍾鳴的好漢。
心中思索萬般,終於下了決心。
趙崇景掰碎一塊頂瓦,站了起來隨手一擲。
好像‘錚’的一聲,趙崇景感覺數到目光集到自己身上。
一眾大盜愣了一愣。
“缽子砍柴,大路南開。”是那漢子!趙崇景認出這聲音了。
不過雖認出了聲音,但趙崇景卻聽不懂他說的黑話,江湖山林大盜都有自己的一套黑話。
尋常人聽上去毫無幹聯,就跟胡說八道一般,但這卻是他們辨別身份的法子。
趙崇景道:“在下非山林中人,絕非與各位大哥奪食,隻是你們的羊兒與在下略有關係,不如放過他了吧,當然,絕不讓諸位白跑一趟。”
“哦,原來是江湖朋友,這不妨事。”來客話未說完,趙崇景就聽到人堆裏分出兩陣風,朝自己左右而來,而那大漢也一個竄步,接著是一聲鏘然劍響,筆直的朝著趙崇景來。
聽著兩側的風聲,趙崇景頭也不回直往那大漢衝。
大漢手中寶刀一扭一揮,仿佛漫天銀光泄地。。
趙崇景卻看不到這奇異的景象,聽著風聲,左掌朝上一拍。
嗡的一聲大漢寶刀已被拍開,而趙崇景手掌如觸寒冰渾身抖了一抖,於是順勢飛身退回屋頂,手掌微微發痛。這大漢的刀,恐怕並非凡器。
那大漢的一眾小弟隻看到瞬息之間趙崇景直直的往大漢衝,隨後‘碰’的一下又跳了出來,小弟們愣了一下隨即又一股腦的往趙崇景衝。
那大漢卻伸手攔住,慢慢寶刀歸鞘,抬頭長長的吐了一口白氣,皺眉道:“兄弟好功夫。”
頓了頓繼續道:“你武功很好,這麵子兄弟不是不願意賣你,隻是這趟點子不拿不行,不如你當交我這個朋友,往後若要我瓦窯寨葉環幫忙,隨叫隨到。”
趙崇景道:“原來是瓦窯寨的葉兄,在下趙崇景,不知兄弟這趟要取何物,若是財帛金錢,在下雖不多,但總還不至於讓弟兄們空手而歸。”
葉環驚道:“趙崇景?”
院門外一陣動靜傳來,那葉環的手下頓時驚了手腳,葉環定了定神,轉身朝著眾人低聲交代,然後揮手讓他們散離。
這一眾大盜一眨眼就沒了蹤影。
葉環看著他的弟兄退走後,朝著趙崇景一輯。
“趙兄,這裏不是說話的地方。”
一樓,海棠雅間。
雖然已近四更,但人客還未散盡,一樓大廳還有好幾桌大著舌頭喝酒的漢子在打侃。
趙崇景與葉環分坐左右。
葉環現在才發現對麵這人眼上蒙著一條布,道:“趙兄,你的眼睛?”
趙崇景笑道:“小恙,不妨事。現在葉兄可以告訴我要拿的是什麼東西了嗎?”
葉環低頭飲酒,忽然問道:“趙崇景,是劫餉的趙崇景嗎?”
趙崇景苦笑道:“算是吧。”
葉環也笑了一聲,道:“你不是還有一個弟兄莫?”
趙崇景苦笑:“我與他失散了。”
葉環又問:“劫餉一事真的是你做的莫?”
趙崇景笑道:“或許葉兄不信,可我確實看都沒看過餉銀。”
葉環道:“我信,此事並非你所為,但官門行事,你我都清楚。”
趙崇景問道:“這又與你要拿的東西有何關係?”
葉環道:“你可知道現在壓往長安問斬的幾個鄉人?”
趙崇景道:“哦?”
葉環道:“那幾個鄉人就是因為失餉被捕。”
趙崇景奇道:“這事不是已栽到我頭上來了嗎?與那幾個鄉人何幹?”
葉環道:“這幾個潼縣的鄉人被找出來家裏藏著官銀。”說完靜靜的看著趙崇景。
趙崇景大驚,之前方圓從那貪官徐巒璦處偷了他幾百兩銀子,但他們都丟給沿路的百姓,而潼縣恰好就是他們過路的地頭之一。
這幾個鄉民如果不是被栽贓的,那搜出來的官銀一定是方圓從徐巒璦裏偷來又被派出去的。
趙崇景道:“然後呢?”
葉環道:“然後他們供出了瓦窯寨。”
趙崇景越聽越驚奇,道:“供出了瓦窯寨?劫餉的是你們?”
葉環嗤笑道:“葉某等人雖是山林盜寇,但還懂得家國道理,護國軍餉我們還不屑於搶。”
趙崇景道:“你們也是被冤枉的?”
葉環哼了一聲。
趙崇景道:“這事既然已栽在我頭上,那為何還要搭進來一個瓦窯寨。”
葉環又嗤笑一聲,道:“這麼大的案子,你們兩個來曆不明沒有案底的人怎麼吃得下,那幫官門飯桶也知道說不過去,隻好另找一個夠格的背鍋了。”
趙崇景已明了,道:“可這與你要拿的東西又什麼關係。”
葉環冷冷道:“官府要我們硬背下這口黑鍋,那可是打歪了算盤了。”
葉環喝了杯酒,接著道:“葉某此行,就是奉寨主王飛王大哥之命,劫走那幾個被屈打招供的鄉人。”
趙崇景皺眉道:“既然那幾個鄉民已招供畫押,那劫走他們恐怕也無用吧?”
葉環笑道:“這就不勞你費心,總之我們有我們的道理。”
趙崇景依然覺得不妥,問道:“那既然鄉民已招供,那朝廷難免有所動靜,甚至大軍清剿,葉兄如何應對呢?”
葉環笑道:“某既落草為寇,早就料到這一手,兵來將擋而已。”
趙崇景雖然覺得不對,但也不好再提了,隻好問道:“那與你要拿的東西又關係莫?”
葉環喝酒,道:“長安劫餉案發一帶已遍布關卡遍滿,但若想趕在押犯隊伍前麵,那非要通關文書不可。”
趙崇景已明了洞悉,整件事到處都不對勁,但他卻說不上來。
葉環接著道:“你那朋友身上恰好就帶著關文。”
葉環見趙崇景不說話,接著道:“你與我們已是一條船的人了,那幫鄉人被劃為瓦窯寨,你兄弟二人也已早成了官府口中的瓦窯寨同夥。”
趙崇景仍然沉默。
“如果趙兄幫了這個忙,葉某感激不盡。”
古都陝州城,雖久經磨難,被燒得千裏白土,但古城終於還是古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