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強盜哪去了?當然奔向餉銀去了。
衙門從來門戶深壑,有理無錢莫進來,而且以他這身份,也並不打算光明正大的拜訪。
府尹衙門在夜色之下威嚴無比,牆高樓深,關閉著的大門前,六個土兵正站著哨位。
在偏牆上一掠身,趙崇景已伏在高牆瓦簷之上。
整個衙門各處燈熾通明,守衛森嚴可比大內皇宮。
兩個一隊土兵分列各處路廊,這偌大的衙門估計看守的哨兵不下三四十人。
有的亮著火把巡邏,有的躲在角落暗暗的瞧著。
自從冰寒觀雙眼痊愈以來,他愈加覺得當初那替他治眼的老頭絕非俗人。
本來趙方兩人從小在夜屋裏練眼,黑暗之中飄煙飛蚊都能看到。
但現在,莫說飛蚊,極細極小的飛蠓在夜色中都能看清,那些躲在角落的暗哨,更是猶如白日之下穿著花衣在大街上跳舞一樣顯眼。
衙門守衛這麼森嚴,看來徐巒璦也怕別人找他麻煩,怕的厲害,尤其怕那兩個在他壽宴上大鬧的潑皮。
府尹衙門雖也是審案的地方,但更像是管轄一府公務府尹的住所,而且京兆又是前朝故都,宏大更是難言。
衙門三重院,分別謂前堂,後堂,內衙,外加一眾偏廳側房。
前堂乃審案的處所,後堂乃迎客待人之處,至於內衙,就是徐巒璦的日常起居住處了。
若果這地方有地牢,那一定是設在前堂之間,趙崇景無聲之中掠上門樓,一指點昏那暗哨。
又略一瞄定,躍下門樓,在院牆上如入無人之境,無一人能看見。
趙崇景停下時,他眼前盡頭已多了一個矮窄的小門,隻能容一人通過,看上去毫不起眼。
但令趙崇景訝異的是,看守著牢門的竟然是兩個韃子。
兩個韃子皆身穿羊皮襖子,禿頭辮發,身上挎弓,腰間垂刀,夜色昏暗卻連燈也不點,就坐在凳上吃著肉。
趙崇景從未出過關,並不會分辨遼人金人,但現今朝廷已與遼國宣戰,遼國已近被滅,徐巒璦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留兩個遼人在衙門,但金人遠隔千裏,又如何會來到京兆?
無及多想,趙崇景一蹬如飛矢暴發,咻一聲已點倒一個韃子,另一個韃子大吃一驚,嘴上的‘哇’悶了回腔裏,嘴巴一張就軟軟的癱下。
這時就隻剩一個門了,這木門斜在地上,像是地窖的入口,不知怎的,趙崇景覺得裏頭有股威壓撲麵而來,恍如置身於一頭蠻荒巨獸的齒涎之下。
等回過神來,趙崇景已掀開小門,隻見一條三四十來步的甬道右側列著十幾個木牢鐵牢,甬道前頭的空木牢占多,但靠近甬道尾端的幾個鐵牢裏,卻起碼關了七八個人。
但趙崇景卻不敢邁步過去,隻因甬道的中間,那擠湊出來的小空地,上麵擺著一張桌子一張凳子,桌上的東西並不出奇,就一盞油燈,幾碟酒菜,但凳上,則是坐著一個綠衣人,而綠衣人的手上,拿著一柄黃灰塔鐧....
綠衣人看著他進來,卻好像一點反應也沒有,隻是陰影裏雙眼的位置好像閃了閃。
聽到有人進來動靜,地牢裏頭的犯人都騷動了起來,趙崇景當機立斷,一擰足,低身一竄四指成刀,急刺綠衣人。
而綠衣人不以為然,一步退立,置趙崇景指錐不理,一鐧揮下,頓時空中一陣鳴叫,塔鐧帶著‘唔嗡’之聲砸來,說像一座大山都已是輕了,趙崇景不敢嬰其鋒芒,身子一轉,那塔鐧已轟然落地,趙崇景左足踏鐧,指刀再刺綠衣人心窩,而那綠衣人扭腕一抽,塔鐧已格住中門,趙崇景穩定身形轉刀為掌,淳淳內力隨掌而發。
砰然巨響中,趙崇景已擊中那綠衣人塔鐧,但全力一擊之下,卻打不退那綠衣人半步,反而自己的身子正飄然後退。
這綠衣人的鐧不但強,還快。
巨響尤在地牢中回蕩,但這時綠衣人卻停下了攻勢,開口道:“你是什麼人?”
趙崇景仔細觀察地牢的地勢,綠衣人身後的油燈火光搖曳,陰影在綠衣人臉上來回晃動,而那一眾犯人被這頓打鬥驚擾,都安靜了下來,剛剛那土地被砸激起的泥塵還在飄揚著。
綠衣人見趙崇景張目顧盼卻又不回答,目光一斂,緩緩說道:“你是方圓還是趙崇景?”
趙崇景嚇了一跳,這人為什麼會知道?
這時外麵遠處傳來一陣陣喧鬧,想來是剛才的動靜驚擾了巡弋的土兵,趙崇景已知今晚事已不可為,目視綠衣人緩步後撤。
那綠衣人卻不容他離開,右手執著塔鐧扭到身左作勢揮擊,以右肘為鋒衝向趙崇景,甬道雖然不算狹窄,但這綠衣人若想在這揮舞長鐧,也隻能直上直下,若是左右揮擊,要不是磕到土牆,就是碰到牢木。
趙崇景看出破綻,衝向前去,指刀再刺!但這綠衣人塔鐧卻偏偏從右處揮來,塔鐧一路摧枯拉朽,劈開攔路牢木直奔趙崇景砸來,趙崇景急忙收招就勢趴下滾開,又是轟然一聲巨響,甬道漫天泥塵飛濺,那塔鐧竟然半根都已砸入土牆,但那綠衣人隨手抽出,毫不費勁。
滾滾揚塵之裏,那綠衣人早已又急身趕上,飛塵中,一條塔鐧帶著鳴叫又揮舞過來,趙崇景雙掌一撐翻轉身子,雙腿一蹬那綠衣人揮舞中的塔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