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李恭儒(2 / 3)

掌櫃的從小二手裏接過了一壺水,遞到這人桌上,朝著那幫乞丐努了努嘴,笑道:“打擾李半仙休息了吧。”

李半仙笑著揮了揮手,道:“不礙事。”看著那幫乞丐,半響後道:“這是背陽道上的人家吧?”

那掌櫃的給他倒了杯茶,道:“多半是,王飛近來借糧借得這麼狠,那董員外的莊子都被他打掉了,那下麵的幾個村子他肯定也不會放過了,封路借糧,這些人家也是可憐。”

李半仙也喟然道:“唉,董員外一向善心,家業雖大卻也毫無架子,往常災年歉收他也大方賑災,沒想到落得這麼個下場,隻怪這秦嶺地一向不得太平,官賊相爭,荼害百姓。”

那掌櫃的像是來了興致,問道:“那李半仙有沒有算過這次官府能不能剿滅他們?”

這話一說出來,周圍的人耳朵都豎了起來,嘴巴都隻進不出,隻吃東西,不出話。

李半仙笑了,緩緩道:“我隻能算人事,天地變動我可沒那本事。”

掌櫃道:“這不是人事嗎?”

李半仙笑道:“這瓦窯寨動輒上千人性命,已不算是人事了,這叫地動,也叫地變。”

掌櫃還是不懂,問道:“你給說說?”

李半仙沉吟道:“尋常人事問卦占卜,所卜所算不過一人興衰,而地變則是一地興衰,天變亦然。”

掌櫃的道:“懂了,不過李半仙這麼厲害也算不了?”

李半仙笑道:“往上數能算天地變動的人有一個,叫做諸葛亮,再往上數是張良,我能跟他們比嗎?”

掌櫃樂嗬嗬的笑了,道:“李半仙謙虛嘛。”

李半仙也應和笑了笑。

旁邊一個老頭道:“那不能算瓦窯寨,能不能算王飛呢?”

掌櫃的一拍大腿,道:“這可不是嘛,你把王飛算了,不就是把瓦窯寨算了嘛?”

李半仙回頭看了看,笑道:“能倒是能,既然說起來了,姑且試試看吧。”說著撚指細算。

周圍的人都靜靜的等著李半仙表演,那幫乞丐也已用飯完畢,千恩萬謝的走了。

李半仙的手指撚動已停下,臉色變了變,鬢上銀絲顯得他好像蒼老了幾分,他好像嚇著了。

良久之後,李半仙終於鬆了口氣,沉吟道:“這所得之卦頗為奇怪,無妄之隨,王飛乃山林中震木,被重金所克,爻辭有凶,卦中亦了無生意。”

掌櫃的問道:“哪裏奇怪了?了無生意?王飛要死了?”

李半仙沉吟道:“怪就怪在這,乾金乃為官貴,亦既是大官或是貴人,官府,而兌金為刀戈,亦既是兵事,也就是王飛是倒在大官兵事之下的,而且是在兩天之內。”

掌櫃的道:“這不很清楚嗎?哪裏奇怪了?”

那老頭朝著掌櫃道:“恁傻了莫?現在那崔福他的軍隊都被王飛困在山上好幾天了,他們還怎麼把王飛弄死咧?”

李半仙點了點頭,道:“卜卦不能單看卦象,外象也要看,卦象雖說王飛要敗在官府手裏,但崔福現在餓得隻剩一口氣,這一帶的水陸路也被王飛封死了,官府援軍這幾日絕難到達,崔福他怎麼可能兩天裏打敗王飛?”

掌櫃的道:“那這怎麼解呢?”

李半仙歎了口氣,好像不經意的看了眼趙崇景,輕道:“我也不知道,或許崔福他另有妙計吧。”

一時各位老頭議論紛紛,都說李半仙是不是累了,那李半仙微微笑著也不反駁。

趙崇景驚訝崔福的軍隊竟然被王飛困在了山上,而且虢州還被王飛封了路,若是霍難一行被王飛堵在了虢州,那官差或許就懶得走遠,就地把霍難結果了。

想到這,趙崇景朝著李半仙一拱手,搭話道:“在下聽李先生說虢州的路被封了,不知是怎麼一回事?”

李半仙看著掌櫃問道:“這位是?”

趙崇景搶話道:“在下胡崇,因有急事要趕路,怕誤了行程才冒昧打擾李先生。”

李半仙笑答:“原來是胡官人,據我所聞,王飛封路已有五六日了,那時他一得知崔福領軍來攻就開始動作了。”

趙崇景還在想怎麼回答,旁邊的掌櫃開口道:“胡官人還是緩緩要好,再急的事能急的過命子莫。”

李半仙也點了點頭。

趙崇景道:“難道就沒別的法子了莫?”

掌櫃的道:“嘿,胡官人莫瞧見剛剛那幫乞丐莫?那王飛可不會留情麵哩。”

李半仙問道:“胡官人是要到哪裏去?”

趙崇景道:“在下要到太原一趟。”

那掌櫃的聽完高呼道:“害,官人不早說,王飛封的隻是虢州下荊湖的山路,關中這帶他還忌憚兩分哩,官人盡管放寬心。”

趙崇景鬆了口氣,道:“原來如此,多謝掌櫃。”

李半仙道:“雖說王飛封的不是中原的路,但官人也不可太著急,這一帶最近因這些事也亂得很,瓦窯寨時常有人下山打劫,胡官人最好還是跟人湊伴一起走妥當。”

趙崇景笑道:“多謝李先生提點了,但在下這要事十分要緊,恐怕沒那功夫等伴了。”

李半仙道:“不知胡官人有什麼要事?鄙人久在這虢州一帶營生,或許可以給官人出出主意。”

趙崇景想了想,緩緩道:“在下有一好友犯了案被發配,我怕他盤纏不夠被官差為難,特意追趕上去給他鬆動一下。””

李半仙點頭道:“胡官人好俠義,怪不得如此著急,但還是謹慎點的要好,你那好友被官兵為難恐怕也不至於丟了性命。”

趙崇景心裏苦笑了一聲,改口道:“以前聽說瓦窯寨隻是收取路費,對過往的行人也還是挺客氣的,怎麼如今變成這般模樣了?”

掌櫃道:“這官府都來清剿他了,他能不動作嗎?以前沒人動他,他收收路費就能過太平日子,當然安分哩。”

趙崇景問道:“那剛剛的難民也是因為糧食被搶?”

旁邊那老頭又搭起話來,道:“對!恁那崔福長本事能打了瓦窯寨那還好,他又麼甚本事,偏偏逞能惹王飛這魔頭,淨搞得這胡七遭八的,本來好好的日子,淨被禍害了。”

這番抱怨話像是捅了馬蜂窩,那幫老大爺們都數起崔福的不是來了,然後數到官府,又到山賊,又到王飛。

趙崇景一邊聽心裏一邊歎氣,卻也不能多做什麼,他現在也滿頭是包,怎麼有空管別人的事,深深吸了口氣,主意已然落定。

他剛剛已問了那幾個消息靈通的老頭,最近確實有官差帶著犯人經過。

趙崇景順了順黑山大王的馬鬃,喃喃道:“你該聽得懂我說的話吧,咱們又要趕路了。”

黑山大王搖了搖頭,不是拒絕趙崇景,而是躲開他的手。

趙崇景笑了一聲,拍了拍黑山大王的臉,大王好像並不待見他,眼神裏都是蔑視,鼻子裏的熱氣故意直往他臉上噴,趙崇景不由得又笑了笑。

“好神駿的馬兒。”背後忽然傳來那李半仙的聲音。

趙崇景回過頭,笑笑道:“李先生好眼力。”

李半仙看著黑山大王笑道:“鄙人李恭儒,胡官人若不嫌掉份,喚我一聲老儒就成。”說這話的時候直直的看著黑山大王,好像他眼前的黑山大王才是胡官人一樣。

趙崇景做輯,道:“晚輩還是喊李先生的好。”半響,又道:“李先生也精於相馬一術?”

李恭儒,點頭道:“其實相馬跟相人也差不許多,有些馬兒神駿溢於其表,你想看錯也錯不了的。”

趙崇景道:“李先生金玉之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