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簫折斷的聲音。
“蝶娘好不知好歹,念在同族一場,就算他現在和你山盟海誓,你死後不出兩年,他就會另結新歡,將你忘得幹幹淨淨。”
“那又如何?”
“你不會覺得很悲傷?”誘惑的聲音在耳旁響起。
她的心飄渺開,仿佛已經成為了一縷孤魂,坐在簷角,看他寂寞眉眼。
忽然驚覺他是故意在誘惑她,“死了總比你們做行屍走肉強些。”
“你說什麼行屍走肉,我們依舊是逍遙自在。”
莫蝶兒笑了,抬起頭望著他,“那種藥我也會製,看來你一定不知道它的配方。”
“你也會?”
“每一個璃族的醫者都會。”
“那為什麼——”
“禁忌,醫者的第一條禁忌就是不許將這個方子外泄,不過,你若想知道,我可以告訴你——”
莫蝶兒的笑突然有了幾分殘忍的味道,冰冷冷的做足了璃族的冷傲。
他隻覺的感到答案一定會讓他痛苦萬分,可是內心深處的渴望還是戰勝了一切,“你說。”
“你愛的人在懷了你的孩子七個月的時候,被割脈放血,然後扔進鑄劍爐裏,焚化成灰,血混合著灰,調製成保你長生的丸藥——當然這是對男子的做法,你還想聽聽女子的辦法嗎?”
他突然惡心的想嘔吐,一張歡快的嬌顏浮現在腦海當中,少女明眸皓齒,賴在他的懷裏撒嬌。
他已經很久很久沒有見過她了。
他已經很久很久沒有憶起她了。
可是此刻,一股瘋狂的想念讓他眸子都燒紅了。
“你胡說!”
“我沒有。”
“不會的,你在騙我。”
“外人常道我們冰冷非常,可是你我都知道,璃族的人是最容易動情的,而且絕大多是是死於情傷。”冰冷的聲音殘忍的說出事實。
“我——”
莫蝶兒看著他,鄭重宣布,“不管你想要做些什麼,我都會不惜性命的保護他。”
轉身離去,隻剩他一個人在竹枝下幹嘔。
遠遠的一雙眼睛,眸色冰冷,看了不知道多久。
東方傲將自己隱沒在黑暗中,遠遠地聽不到兩人談話,隻是兩個都是絕色的人物,站在一起是那麼的般配。
而且,很明顯的他們相識,他的心一點一點的向下沉,連他都不確定自己是該懷疑,還是義無反顧的信任。
酒席上,他發覺燕千尋樓主麵色不對,怕其中有詐,找了個理由提早結束了宴會,想起剛才聽到的簫聲,也尋過來,就看見這樣一個場麵。
突然間,他不確定了,這場陰謀歡宴,究竟會鹿死誰手。
莫蝶兒開始會出現嘔吐的症狀,孕期的症狀一點點顯現。
她沒有告訴東方傲,因為她曾經試探過他,若她懷了孩子會怎樣,他毫不猶豫的告訴她,現在還不想做爹。
她也不敢告訴東方傲,前途太凶險,她實在沒有把握,自己還有多長的命。
能得君寵,已是今生之福,或許這個孩子,注定沒有福分,降臨在這個世界。
縱然她愛透的這個孩子。
有些事情也漸漸的脫離了正常的軌道。
東方傲和莫蝶兒的關係起了微妙的變化,表麵上依然是眷戀非常,可是心裏各自藏了心事,就有一種感覺,仿佛擁在懷裏,都隔了一段微小的距離,可是這段距離卻是無論如何都閉合不了。
東方傲沒有問,莫蝶兒沒有說。
竹林的那個夜晚在兩個人的心底,都化作一道傷,隻是彼此不知。她不知道他的信任,是花了多麼大的勇氣,他也不知道她的決心,為了保護他,生死難料。
可是,兩個人還是這樣疏離開,兩個都曾是孤單的苦命人,好不容易以為找到了彼此,誰都不願意打破這珍貴的平靜。
若是他們沒有前生經曆,都肯向對方坦露一點點,或許事情就會簡單得多,或許還是愛的不夠多,至少不夠到任什麼事情都能夠與對方分享,心靈相契。
東方傲坐在幽蝶居的檀木椅上,手握書卷,而莫蝶兒站在身旁磨墨添茶。
“夫君,近日來憂勞傷神,可要小心身體。”柔柔的語氣裏不無關懷。
東方傲抬起頭來,皺了皺眉頭,“你最近變化很大。”
“是麼?”她揚起一抹明媚的笑顏。
“從前你很少讓語氣裏露出半分情緒——”更不會笑的如此明媚。
她的眸色黯了一下,“都是因為夫君啊。”
更或者是因為其他人?東方傲搖搖頭擺脫掉這種不該存在的想法,“你的變化讓我覺得——”
“覺得怎樣?”
恐懼。
他生生的收住口裏的話語,開口道,“很歡喜。”
莫蝶兒轉過頭去,壓抑中胸口的一團悶氣,她忽然很想哭,若是笑顏不明媚又怎能掩蓋住她的悲傷。
有些事情,注定了向著什麼發展。偏偏她聰明如斯,看透了這條軌跡,可是,又不可奈何,不可抗拒的迎上它。
“夫君,連日來太緊繃了,陪我去遊西湖好不好?”
遊西湖?
真是奇怪啊,她從不曾提出過這種要求,他越來越覺得不對勁,他沉默了半響,終於點點頭。
縱然她和燕子樓有瓜葛,可是,他相信她是不會傷害他的,因為她有太多的機會,可是她都沒有。
一葉烏篷船,一柄油紙傘,西湖之上,才子佳人。
“夫君你看,那座便是雷峰塔。”
兩人坐在船頭,互相依偎。
“雷峰夕照,西湖美景之一。”東方傲接道。
“之前就聽說,雷峰塔中鎮有一條白蛇,因為思凡戀上凡人,被天界關了幾百年,我一直以為,雷峰塔是那種青簷高築,飄渺在西湖煙霧中的景象,沒想到竟然是金頂寶刹,華光萬丈。”
東方傲擁著她,一同看向塔身,“這個傳奇家喻戶曉。”
“可是,你說白素貞與許仙這對神仙般的眷侶,都落得這種悲劇,天下還有何人能有此不渝真愛?”
“那畢竟是傳說,天底下所謂的愛,大多是一種依靠。”東方傲不知道她為什麼突然間多愁善感起來。
依靠。
是啊,原來他們也隻是一種依靠。
兩個漂泊無依的人,走到一起,自然而然的就會相依為命。
可是,這果真是愛情?
娘親希望她平平淡淡,與一人白頭到老。
世人是不是也是如此呢,戀愛時的激情總有一天會平淡到無所謂,變成一種依靠?
這就是愛情麼?
“夫君,若是有一天,你我陌路時,會不會思念我?”
他沒有看她,可是知道她這樣問一定是發生了什麼,幾乎都是衝出口來,想問清楚原因,他知道她會回答,可是又怕這原因太過傷人,會讓他們再也回不到原點。
他的沉默讓她的眼角蹦出細微的淚來,或許他說的對,即使失去了她,他會難過一段日子,不久之後還是會變得和從前一樣。
輕輕的咳嗽聲換來他的注意,“蝶兒怎麼了?”
“沒有啊。”抬手抹掉額上的汗珠。
東方傲眼見的發現她一直纏繞在手腕上的綠絲巾,滲透出絲絲血跡,一把抓住她的手腕,輕輕一扯,一道細微的傷痕可在手腕上,正滲出小小的血珠。
“這是怎麼回事?”黑眸在見到血的同時,亮的驚人。
“不小心劃破的。”
“不小心?不小心會舊傷新傷都劃破在同一個地方?”他眼尖的發現看似傷痕是一道,卻是反複的合上又被劃開。
“夫君,我隻是——”
“算了,不用解釋了。”拉過她的手,替她包紮好。“無論你做了什麼,我都信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