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借殼上市,田氏代齊(3 / 3)

不但齊簡公這樣看,很多舊貴族也是這個判斷,在經過了多年風光後,已然成為眾矢之的的田家,其風光之路似乎要走到頭了。

但做這個判斷的人,顯然沒有了解田常。田常何嚐不知道此時局麵的凶險,但就當時的發展來看,老天最眷顧田家的,就是這幾代人,一代更比一代強。

田常就是這樣,齊簡公登基後的四年裏,一麵延續了祖父收買人心的政策,繼續通過減輕租稅,在封地內實行仁政的做法,招攬大批百姓前來投靠。而比他祖父父親兩代做得更出色的,就是他加強田氏宗族內部的團結,整合田氏宗族的力量。對田氏宗族裏的傑出人物,他也廣泛招攬,委以重任,很快形成了一套更加強大的政治班底,如果說在他之前的田氏曆代英傑們,都是通過聯合舊貴族的方式一步步擴大權力的話,這時期的田氏家族,已經完全可以憑借自己的力量了。

於是,就在田常表麵的隱忍下,齊簡公放鬆了警惕,諸多貴族們也把心放到肚子裏,很多緊鑼密鼓針對田家的陰謀,也就因此慢了半拍:既然田常如此頹廢,不妨等他自然死亡。

正是這樣的猶豫,讓薑氏齊國錯過了這最後哪怕理論上的救命機會,等待他們的,將是一場驚天巨變。

公元前481年,圖窮匕首見的時刻終於到了。

田常於是年夏天發動了政變,對齊簡公展開了攻擊,其實這時候田常完全屬於“賭一把”。當時忠誠於齊簡公的大臣以及軍隊還是很多的,隻要齊簡公能夠當機立斷,集合所有反對田氏的力量發起反撲,這時候的田氏還是無力對抗的。

齊簡公的反應起初很果斷,準備親自主持鎮壓叛亂,宣布田氏的罪狀,但臨近行動的時候卻猶豫了。畢竟田家樹大根深,而且現在又是抱團決死一戰,關鍵時刻,橫的怕不要命的,田家這一刻正不要命,而齊簡公卻退縮了。

其實田常當時的態度,遠沒齊簡公想的強硬,相反出人意料地。當監止率領的政府軍向他進攻時,田常抵抗不力,甚至想過逃命,關鍵時刻他的族人田行拽住了他,要他千萬不能優柔寡斷。在田行的激勵之下,田常索性決死一搏,帶頭率兵衝殺,一舉擊潰了監止。

其實監止的兵敗,就當時的大局來說,也不過是小挫折,如果齊簡公當時能整頓兵馬,不說立刻擊潰田常,形成相持局麵是不成問題的,而且叛亂這種事情,兵貴神速最重要,時間永遠是齊簡公的朋友。這就好比中國足球經常碰到的局麵:打平就出線。

可是齊簡公的反應,卻顯得十分窩囊:聞聽監止兵敗,此時尚有力量抵抗的齊簡公立刻嚇破了膽,當場扔下隨從們逃往滕縣(今為山東省滕州市),卻沒逃掉,被抓了回來。田氏代齊的天王山戰役,就在這樣的偶然與必然中完成了。

殺掉齊簡公的田常,此後又立齊簡公的弟弟為齊平公,他自己以國相的身份繼續掌握大權。但雖說如此,他卻還沒有廢掉齊國國君的勇氣,這事畢竟影響太大,不尋求外部支持是不可能的。然而,這個時候,一個天然的朋友出現了:晉國新興的韓趙魏三大家族。

為了贏得這哥仨的支持,田常也豁出去了,甚至連國家利益也顧不得,主動把齊國原先占有他們的土地歸還給了他們。對南方正咄咄逼人的吳國,他也采取隱忍政策,主動遣使通好。

但這時候的中國,宗法製的社會結構並未完全消失,廢除國君依然是大逆不道的行為。田常雖然大權獨攬,但終其一生,也沒敢走出這最後一步。

田常去世後,田氏掌握政權的局麵,又持續了69年。他的兒子田盤擁立了齊宣公,孫子田和擁立了齊康公。這期間田氏的威權日益擴大,田家宗族的各類人物,已經陸續接替了齊國舊貴族地位,以新貴族的身份把持了國家大政,田氏的接班,已經是時間問題。

這個接班的時間,最終在公元前392年到來了。這一年田和將傀儡國君齊康公遷移到了海邊居住,隨後通過與他一直要好的魏文侯向周天子上奏,要求按照三家瓜分晉國的例子,冊封他為齊國的國君。公元前386年,田和正式成為齊國國君,田氏代齊就此徹底完成了。

在春秋到戰國的過渡階段,地主階級搶班奪權的行動很多,但田氏代齊無疑是極其重要的一環。三家瓜分晉國的行動,雖然開天辟地,但畢竟是三家權臣勢力均衡的產物。以一家權臣獨大的形勢,最終完成一個國家從裏到外的改朝換代,田氏代齊開了一個先例,它的成功,也標誌著西周時期建立的宗法秩序徹底崩潰。那麼,承認田氏代齊既定事實的周王室,不知是否預感到下一個事實:最終被取代的,就是周天子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