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我甜蜜的家(1 / 2)

寧永學立刻搖頭:“我已經心力交瘁了,我很害怕,我是說真的。”

“從什麼角度?”

“從一個無辜生命的角度。”

“好吧,那你有什麼見解嗎?”她又恢複了平靜。

“有,”寧永學點頭,“既然顧監察和禿子都在庫房,有些話就方便了。還記得我能看到遠方嗎?”

“是你聲稱,不是你能。”她不客氣指出。

“好吧,你說的都對。”

“安全局地下的監獄。”白尹替他說,她思維總是轉得很快,記憶則近乎過目不忘。

“我沒去過,不過我能猜得出。”她說,“一堆影子在天花板徘徊,拖著木偶一樣的囚犯們來回巡邏。或者,就是從沼澤裏垂下許多條臍帶,拽著一些似是而非的假人。奇妙的異境,但是,它又和你有什麼關係?”

“我需要異境的真相。”寧永學說,“我要往那邊過去,最好是隻有我一個人。”

這話剛說完,辦公室就迎來一陣沉默,當然,寧永學毫不奇怪。從正常人的想法考慮,他的理由可謂荒謬絕倫。

唯獨這點,他特別有自知之明。

寧永學站起身來,伸了個懶腰,趁著白尹沉思的時機在辦公室裏轉了一圈,不過他沒打算開燈。有時候,沉鬱的黑暗反而令他更親切。

他來到辦公室角落,打開老式冰箱,看到裏頭塞滿了食物,分類簡單明了,便於在不同的上班時間填飽肚皮。

這景象其實很不一般,寧永學敢保證這地方是顧全的辦公室,裝滿了他儲備的脂肪。

想來顧全一定頗具美食造詣。

寧永學掀開一個保溫飯盒,裏麵放了塊半解凍的豬肉,還帶著些殘餘的溫度。既然肉已經放在這裏,他自然不會客氣,反正顧全也不會在這地方吃晚飯了。

還記得最開始,阿芙拉給了他一塊塗滿果醬的白麵包,過了不久,白尹又給了他一塊塗滿含糖花生醬的甜麵包。他現在看到麵包和糖就想嘔吐。

他還是很饑餓,他端起保溫盒,擰開筷子,夾到嘴邊,咬了一大口。

沒開燈照明一定是他腦袋被門夾了。

寧永學把裝著醃豬肉和大塊生豬血的盒子放回冰箱,自個蹲在垃圾桶旁邊,把嘴裏的東西全都吐了出去。

白尹在他身後的辦公椅上投來無言的注視。

“這地方又恐怖又壓抑,你卻像是在表演默劇。我差點就要笑出聲了。”她用一如往常的語氣說。

她總是在用平靜的語氣訴說促狹的話語。她居然還在押韻。

“我隻是想吃點鹹口。”寧永學聲音嘶啞。

“你自由過頭了吧。這地方好歹也是安全局的辦公室,我們也還內外交困。”

寧永學搖了搖頭。和部分坍塌的地下墓穴相比,安全局也算不上特別內外交困。至少它的大樓還有窗戶,他也不需要在堆滿骨頭的狹窄過道裏拚命往前爬。

還記得當時但凡體型稍胖一點,人們就會被卡在裏麵,動彈不得,前後都是深邃的黑暗和無盡的骸骨。

要不了多久就會成為一具新的骸骨,加入它們甜蜜的骸骨大家庭。

“我到哪裏,哪裏就能當我甜蜜的家,我是說真的。”他道。

“說得也是,剛好能和你自由過頭的行為對上。雖然我苦思冥想,也隻有小鳥才會撿起食物就想往肚子裏塞。”

“我猜你來之前一定吃得很好,可能就是母親溫暖的晚飯吧。我到現在也隻啃過幾片甜到發齁的麵包,其中有你一份。”

“我不想聽,生豬血先生。”

“下次我會把保溫盒放進微波爐。”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也沒想和你說顧監察的飯。”白尹輕歎了口氣,幾乎很難聽得見,“剛剛我們還在說嚴肅的話題,能記起來嗎?”

寧永學咳嗽著站起身:“當然,不如說剛才我就在等你答複。所以你覺得怎樣?”

“無論怎麼想都不合適,小鳥先生。就算你虛構一個經典複仇劇目,也比剛才的理由更可靠。”

“這就是最可靠的理由,至少在我這裏是。”

“什麼目的?”

“呃......我搶了他的東西,他也知道我的秘密,就是這回事吧。”寧永學說著露出無辜的表情,“要是這次錯過了,我可不知道我還能等到什麼時候。”

實話是寧永學現在滿腦子都是主動和他對話的怪物,滿腦子都是窮卑者和沼澤的起源,這種渴望就像紮進指甲縫的刺,不依不饒。

一旦錯過這次,有很大可能它們會從此掩埋在不見天日的陰霾中,再也無法尋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