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我來找你了(2 / 2)

它唯獨避開了沼澤水麵,似乎那就是它唯一的弱點。

手握短刀的無影人剛反應過來就揮下匕首,對準咽喉,想對他動手。目的很明顯,至少也先殺了寧永學再考慮其它。但白尹已經撲到他腳下,把他兩條腿猛得抱住,向後撞去。

他失去了平衡,向後傾斜,腳步不穩,坐倒在地。

這是短刀男沒想到的,寧永學也稍楞了半晌。

白尹借著他的鞋子棱角扯開了手上的繩索。這還真是......他本來以為自己至少要挨一刀的。

短刀男握著短刀不肯放,死死瞪了白尹半晌,然後一腳把她踢開。他的神色居然還有些不舍,實在令人想笑。

此時寧永學已經撲到消防斧上,順著斧刃撞破粗繩索。短刀男磨著屁股往後挪,高舉著匕首,大喊著他也聽不懂的咒文,詞句堪稱厲鬼低嚎,在當今年代,恐怕要練過死亡金屬嗓的搖滾歌手才能喊出來。

這不是古語,至少不是人類普遍使用的日常語言。

緊跟著一陣晦暗的霧氣環繞寧永學產生,霧中印有無數張微縮的人臉,發出哀嚎,從他五官孔竅滲入——

寧永學打了個噴嚏,把它們都噴了出去。

他握著大斧站起身來,麵無表情,跟對方對視了半晌。雖然不知道短刀男念了什麼,但他一點反應都沒有。

又是一段咒文,這回很低沉,像是死者的低語。寧永學跨步往前走去,隻感覺輕風拂麵。

他把消防斧舉過頭頂,朝他攔腰劈下,像是在砍樹樁。

“你是什麼鬼東西?”短刀男高喊著滾過船頭,堪堪停在船隻邊緣,差點一步跌入沼澤。“披著人皮的孽怪!”他喊得撕心裂肺,“你是換生靈嗎?你是不是換生靈!”

“我是善良的本地人。”

寧永學拿右手去拔斧頭,又伸左手抹了下臉上滑落的血淚,雖然窺伺隻是一瞬間,而且他什麼都沒打算看,他還是流血了,眼睛刺痛難忍。

短刀男看到他臉上流血淚,猛然間愣住了。

“血之密儀!?”他吼道,“招瘟的瘋子!!”

他竟然也知道窺伺會招瘟?看來自己選擇不當,這玩意的名聲哪怕在古老教派裏都是最壞的一批。

寧永學對他笑了笑,堪稱溫柔和藹,令人困惑無比,隻覺他腦子有病。趁著對方神色發愣,他立刻雙手反握,身子傾斜,把斧頭沿著弧形船艙向上掠起,劃過他兩條腿。

他臉上微笑還在,短刀男的兩條腿已經斜斜斷裂。一條撕裂口從小腿頂端穿過膝蓋,劈碎脛骨,抵達大腿最下方。另一條撕裂口一直延伸到臀部。

兩條腿順著船艙滾了下來,像兩條大小不一的蘿卜,咕嚕嚕轉了好幾圈,帶出大片噴濺的鮮血。

短刀男頓時彎成了蝦米,高聲慘叫,許久都沒能起身。寧永學不慌不忙矮下身去,從脆弱的脖子把他擒住,像舉著條公雞一樣把他提了起來。

真是輕。

“愛情和生命不可兼得,”寧永學對他笑笑,目視他喉嚨裏直冒鮮血,“要是你能理解,你就點點頭。”

他沒點頭,也沒搖頭,隻是拿手指甲用力摳他。要是他還有雙腿,他肯定還會踹他,可惜他已經沒了。

船隻繼續漂泊前行,駛入一大片湖泊,湖中微縮的小島可能是寧永學見過的最美的風景——野草和花卉茂密生長,青翠的藤蔓織出華蓋,為裝點華麗的婚禮現場遮蔽風雨。一個個男男女女在島上嬉戲,完全無憂無慮......

要是他們背後沒拖著臍帶,要是他們臉上沒冒著屍油,這一幕確實堪稱仙境。

白尹本人沒看到這一切,她正忙著拿短刀男掉落的武器切割繩索,想把自己兩條腿解開。

而寧永學筆直站在船隻中央,一手拖著消防斧,一手提著半殘的家夥,在逐漸停泊的船上維持站姿平衡。消防斧已經不像是消防斧了,像是行凶利器,殷紅鮮血染滿斧刃,一直浸到斧柄。

裂顱妖還在湖泊邊緣的樹上窺伺,許多張滲油的臉也轉過來望他,屍體娃娃無需在意,但他能看到那人,——和古樹融為一體,樹冠上環繞著一輪灰色光圈,垂下幾十條擺動的臍帶。

樹中蒼老的人臉和他遙遙對視,寧永學能想象到他看到了什麼:

一頭古老的裂顱妖目送船隻駛來,一雙斷腿突兀地站在船頭,所謂的窮卑者正孤身一人立在中央,一手拖著行凶利器,一手提著他們教派的年輕繼承人。

他聳聳肩,把繼承人扔往岸邊,仿佛是給鱷魚投食。巨大的裂顱妖立刻從枝頭撲下,將其身軀咬入口中。裂顱妖和寧永學對視半晌,六枚眼瞳一片烏黑,隨即它退入密林,消失不見。

船隻緩緩前行,最終停泊在岸邊。他彎下腰,提起熄滅的提燈,對守護者遙遙揮手致意:

“我來找你了,守護者閣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