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史的血教可真是太有想法了。
想到這裏,寧永學伸手去摘自己耳邊的銀刺,卻被曲奕空用左手握住了右手。
“你幹什麼?”他問,“把這東西取下來你就能回去了,就像做了場夢一樣。一覺醒來,你發現自己就在庇護山脈旁邊的小鎮。”
“我最近不想做夢了。”曲奕空說,“而且我想問你是在幹什麼?”
“我們倆總不能一屍兩命吧?”
“你是不是特別擅長忘事?你親愛的聖哲跟你說過的話,你現在才記起來,我們當時說過的話,你是不是也要人逼你做個選擇你才能想起來?”
“嗯......”
“死是逃避。”曲奕空說。
“但我似乎沒得選了,我也隻能逃避了。等黏質朝我們咬下來,把我們裹在繭裏,你也就不能逃避了。”
“我不想每年給你的墓碑獻花。”
“那你可以每年給我的墳頭上澆一瓶伏特加,要最貴的。”寧永學說。
“我想說我隻會給你墳頭上澆茶水,還要指派守墓人做監督,禁止往上澆任何高於十度的酒,不過不行,就這樣被你荒唐的聖哲打擊得心灰意冷也太莫名其妙了。”
“這是賭氣的時候嗎,大小姐?”
“不,這不是賭氣。”曲奕空說,“既然你追尋了這麼多年自我意識最後隻找到了我,我自然也不會把你砍了,然後再弄一棵別的枝幹去。”
“所以其實你也知道,就算樹幹被砍了,樹根也總能抽出新的枝葉來。”寧永學說,“我想了這麼多、說了這麼多,但我畢竟還是個無根之木,你才是那個根係。我能明了這些話的意義,都是因為你在幫我回憶、和我一起理解。”
“你這人......”
“其實你才是紮根在自己心中的,”寧永學說得很平靜,“相信自己而非他人的人是你,領悟了薇兒卡話語的人其實也是你,隻是你總把自己埋在土壤下麵不去注視這個世界而已。”
剛才的話是他想對自己說的,而這些話才是他想對曲奕空說的。
寧永學知道自己是無根之木,他一直在注視外部世界,結果卻隻能模仿,他一次次追尋所謂的自我,卻也隻能茫然而歸。最終他發現了一個完全蜷縮在自己內心裏的人,就像找到了和自己相反的拚圖一樣,他把自己拚了上去。
這一刻他似乎得到了完滿,也領悟了他當時一直沒能理解的話語,不過他知道,她隻要願意就能破殼而出,但他自己嘛......
“那我不願意。”她說,“如果你不能當我的眼睛,我就會變成瞎子。如果你不能幫我去看那些荒唐的人和事,我就隻能滿臉茫然盯著什麼都沒有的天空,還被人以為是在裝深沉。也許一個人足夠堅強就能隻靠自己站在這個世界上,但我不夠堅強,我想你也不夠堅強。兩個不夠堅強的東西互相扶著才能當一個完整的人,要不然,我們倆隻能一個蜷在自己的殼裏,另一個像羽毛一樣全世界到處亂飄。”
“你不要亂學別人抒情!”
曲奕空把他的手徹底按住了,看著就像一個人的兩條胳膊在角力,不過她明顯比他更懂用勁的技巧。
荒唐的自我衝突製造了更荒唐的信息,摻雜在窺伺發出的信號裏傳給了意識之癌。黑色黏質的攻擊性更強了,往他身上層層包裹。
很明顯,這是由於他們倆發送了更加無用的信號,——或者說,隻會對它的語言分析結構造成負擔的無意義垃圾編碼。
而且這些編碼比普通的垃圾編碼還要更垃圾,幾乎是一種攻擊性病毒了。
想到他們自己珍視的東西換個視角看就是垃圾編碼和信息攻擊,這感覺實在很奇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