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夢與現實(1 / 2)

第一章 夢與現實

一幢幢嶄新的高樓,在暮春四月的天空下,顯得極為肅然安靜。

幾年前,這裏是一個處於城市邊緣的小村莊,如今,似乎在一晚之間轉換了容貌。

過去,那口年代久遠的老井已被井蓋遮掩,小巷裏安靜的青石子小路也已然不見,村子裏的老人依然過著從前的生活,守護著後山上幾畝平整的莊稼地。

後山角下那些低矮的房舍還在,日日黃昏,煙囪上依然會有青煙飄散。如今,那裏已成了外地勞工暫時的居住地。

這裏是城鄉結合部,絢麗多彩的廣告牌,五光十色的霓虹燈,寬闊平坦的柏油馬路,老一輩人不輕易更改的生活方式和一成不變的生活觀念,忙碌艱辛的流動人口,和那些懷揣夢想的年輕人,在這裏相互摻雜。

這裏老一輩人的鄉土氣息,和年輕人緊跟都市的生活習慣形成了強烈的反差。扛著農具的老人和服飾耀眼的女郎形成了強烈的對比。

那些從外地進城的摩登女孩,她們自認為掌握了都市人的著裝習慣,濃裝豔墨,步態扭捏地出現在小區裏。而這裏土生土長的老人們,卻不在意都市潮流,一開春,他們依舊會平整莊稼地,精心搭理菜園子。

還有一些心懷報複的青年在這個連接鄉村與城市的所在,深沉地體會著生活堅硬的實質和生命空曠的意味。

廣盛站在午後暖暖的陽光下,表情凝重地注視著麵前的一株玉蘭樹。

他穿一身咖啡色開襟外套,一條深藍色牛仔褲,黑框眼鏡下一副凝重的表情。如今,他已是三十五歲的青年,褪去了年輕人特有的輕浮與張狂,眼神中帶著一種迷惘與剛烈交融的意味。

在他身旁,玉汝一副恬淡的姿態看護著天真無邪的小侄女。

暖暖的日光下,一位稚嫩的小女孩正在秋千上無憂無慮地蕩著,她伸開雙腿,胖乎乎的小身體向前躥動著,試圖要將秋千再蕩高些,玉汝用手牽著她的一隻胳膊,輕喚她的名字,親昵地說:“宸宸,蕩高高會摔跤跤。”

小雨宸隻有三歲,她仰起清明的小臉望著姑姑,瞪著閃亮的大眼睛,嗲嗲地說:“姑姑,摔跤跤,宸宸會痛痛。”

廣盛回過頭來,微笑著凝望小雨宸。“叔叔,摘花花。”小雨宸咿呀地對他說。

廣盛扶一下眼鏡,哄弄地說:“摘花花,花花會痛。”

廣盛伸手在雨宸圓圓的臉上摸了一下,玉汝恬靜地問:“你最近還在創作詩歌嗎?”

“沒有,文字是最無力的抗爭,即使寫出來又怎樣。”他惆悵的語調,道出了一位詩人內心的憂悶。

“玉汝,你還在寫嗎?”廣盛問。

“有時候想寫,卻不知道從哪裏寫起。”

玉汝和廣盛在一家輔導學校做輔導老師,她和廣盛同樣擁有寫作的愛好。不同的是,她有幸出版過自己的作品,而廣盛那些熱情洋溢,憤世嫉俗的詩歌卻隻能夠偶爾在晚報上發表。

她不願意說寫作是自己的理想,也許,那是一個太過遙遠的夢。她體會著自己創作的艱辛,和城市變遷所帶給她的迷惘的感情,也同樣深切地體會著廣盛那理想被現實淹沒的焦灼情緒。

在廣盛十歲的時候,他的父親萬忠叔還是一位代課教師。那時候,他在一個孩子的後腦勺上輕輕拍打一下,孩子的筆尖劃過眼球,傷害了眼角膜。

萬忠叔因此失去了教師的身份,他從此在集市上擺起了書攤,這樣二十多年過去了,他們看似過著簡單質樸的生活,可是,那次意外,卻在廣盛的心裏紮下了根。

童年的不幸,讓廣盛的心中永遠守護著傷痛,他那詩人鏗鏘決然的姿態仿佛是對童年記憶的再一次詮釋。

“玉汝,你打算一直在輔導班做下去嗎?”廣盛問。

玉汝恬淡地回應:“我現在還沒有離開的打算。”

廣盛頗為理解地說:“是啊,你是師範學院畢業,從事教育本來就是你的理想。”他說完,無奈地感歎:“可是,這種走過場的教育方式,隻會讓我充滿負罪感。”

他凝視玉汝,無限憂悶地說:“玉汝,我們所從事的並不是一項偉大的事業,而隻是一個謀生的職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