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蘭在東北好嗎?”母親問。
“現在哪裏都一樣,不愁吃穿,他爸給她留著那套房子,等她回來,隻是八十多歲的老婆婆癱在炕上幾年了,等老人去了,他們也要回來。”
“回來好呀,咱們這裏不難找工作。”母親說完,又對萬忠嬸勸說道:“你也該去看看孩子,也順便散散心。”
“我不去了,怎麼說素蘭也是下嫁,免的我看了她的日子艱苦,心裏不是滋味。”萬忠嬸子說著,哀歎一聲,“那時候,素蘭要是在這三鄰五村找一個婆家,說不準現在早住上樓房了,莊稼人閑不著,我們都知道。”
“孩子心裏願意,你也就別多想了。”母親語重心長地開解道。
母親和萬忠相互傾訴著,兩人將所有的蔬菜摘好,搬上了手推車,母親目送萬忠嬸離開了小院,轉身進了客廳。
玉汝和父親正在陪小雨宸看電視中的兒童節目,小雨宸看得入迷,沒有在意奶奶的到來。
母親在沙發上坐下,問玉汝道:“汝呀,廣盛要辭職了,你也會和他一起辭職嗎?”
“媽,我不會。”玉汝恬靜地回答。
“你萬忠嬸唉聲歎氣的,人家廣盛說了,你們輔導班的老師都隻會做表麵工作,沒有真正對孩子好。”
“媽,不全是這樣。”
“是啊,咱們好好對孩子,心安理得就好了,廣盛這孩子真讓人操心,他說他在輔導班做下去,就覺得自己是在犯罪,可他連半大孩子都教不了,他還能做什麼呀?”
父親抽一口煙,道:“廣盛呀,他把什麼都看明白了,就是沒有把自己看明白。年輕人,不能總是埋怨別人,把自己分內的事情做好就行,很多事情看不好,可是自己真要做起來,也不見得會更好。”
母親接口道:“廣盛這孩子呀,他倒不是那種不知分寸的人,可說起話來卻好像電光火石,語不驚人死不休。”
父親嘿嘿笑說:“這是昨晚新聞聯播裏的話,那是說貪官的,你怎麼扯到廣盛身上了?”
母親道:“說起貪官,恨不得刀起刀落,殺個幹淨。廣盛這孩子性子溫厚,心是好的,前些年,他在麵包加工廠上班,老板很重視,要不是他舉報老板把回收的麵包重新加工,說不定現在早被提拔了。”
父親沉吟道:“那件事情廣盛做的對,要是有昌那樣做,我也是支持的,可是,這教育,教書就是教知識,他倒說要教孩子玩,學校負責人能答應嗎?家長能答應嗎?”
“所以,我要等咱宸跟著我玩夠了,才送她去學校,孩子小時就是要酣暢地玩,整天教知識,長大了也不見得就是人上人,我們老百姓也不要孩子光宗耀祖的,現在一家這麼一個寶,她開心就好,什麼都不重要。”
“所以,你隻能把孩子都教成賣菜的。”父親揶揄道。
“媽,萬忠嬸沒有說廣盛有什麼打算嗎?”玉汝恬靜地問。
“廣盛這些天就要去東北。家裏都說她姐日子艱苦,要他去幫襯,廣盛聽說是去幫姐姐,就痛快地答應了。”
“撇下城市去農村種地?”父親問。
“人家東北都是機械化,哪像我們這裏巴掌大一塊地,播種機收割機要開進去都難。其實,他萬忠叔和萬忠嬸就是想讓廣盛換一下環境,也換一個心情。說不準他去了東北,就會念著我們這裏的好呢。再說了,素蘭她婆婆也活不了幾年了,老人一過世,素蘭就要帶著孩子回來,廣盛還能一個人留在東北不成?”
母親說完這一席話,歎一聲,道:“還以為舊村改造,我們就過上好日子了,其實,也沒多大改變,隻是住上了樓房,日子還是一樣愁。”
玉汝凝視母親蒼老的麵容,心中說不出的酸澀。父親不語,凝重的表情顯示出內心的愁悶。
日子過的很快,轉眼到了七月,廣盛離開了輔導班,臨行的日子,他書生氣息的臉上流露出一副惆悵的神情。
早上七點鍾光景,玉汝和廣盛站在小區的公園內,在他們麵前,幾位退休老人一身白衣,身影飄逸地練太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