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盛若有所思地說:“不知道,我們的父母什麼時候能夠過上這種安詳灑脫的晚年生活?”
玉汝不語,恬靜的臉上顯現出淡淡憂愁。
“這些外來居民和我們土生土長的父母過著完全不一樣的生活,有時候,我會感到不解,相同的生活氛圍,為什麼他們的生活卻是完全不同的姿態。”廣盛說著,轉身凝視玉汝,“玉汝,難道是人生觀念的差距嗎?”
“也許是吧,我們的父母早已經把根紮進了泥土。”她說著,仰望嶄新的高樓,心頭壓抑著一種難以訴說的情懷。
城鄉結合部,這裏連接著繁華熱鬧的都市文化,連接著小村厚重的鄉土氣息,老一輩人是否會像年輕人一樣思量人生更深層的尋求和歸依?
廣盛意味深長地說:“雖然舊村改造讓我們變成了都市的一員,可是,這個社會無法為我們呈現一種無上榮耀的價值觀,我們要自己去尋找。”
玉汝沉靜地望著廣盛,為什麼,他會產生這樣多的憂慮之感?他那熱情澎湃,憤世嫉俗的特製,仿佛成了他與現實社會的阻隔。他的聲音被社會完全湮沒,無論他心懷怎樣崇高的願望,終究要在時光沉默而隱忍地拉拽中,走向孤寂的時空。
正午,太陽如同一具火球烘烤著大地,父親一邊喝茶,一邊擦拭臉上的汗水。
“三伏天的太陽像火球一樣歹毒。”母親抱著小孫女從外麵走進了客廳。
父親煩悶地說:“北冰洋的冰都化了,北極熊都要絕種了,我看總有一天人要被烤熟。”
“我才不管南極北極,我就想著管好咱宸。”
玉汝將午餐端上了茶幾,母親將懷中的小孫女放到地上,哀歎一聲,道:“廣盛這孩子,剛剛提著一個口袋去趕火車了,看他那一籌莫展的樣子,真讓人心疼。”
父親似是痛惜又仿佛調侃似地說:“這孩子,前途未卜呀。”
玉汝將最後一碗粥端到茶幾上,挨著母親坐下來。母親道:“汝呀,你幹脆介紹廣盛去中玉那裏做家教吧,一來,中玉有個兒子,二來,他有錢不在乎多一筆開銷。”
父親沉聲道:“人家的孩子要學著經營公司,廣盛隻會喊口號,行不通。”
母親不再說話,父親問玉汝:“汝,今年暑假不跟中玉去旅行了嗎?”
“不去,他的繼母要一起去。”
“那個女人淨能瞎摻和。”父親不悅地說。
“聽你這話,真不把自己當外人,人家是一家人,後媽也比你這個做姨夫的親呀。”
“汝呀,你也應該出去走走,多看看外麵的世界,不能總在家裏憋著。”父親說完,又問道:“他們什麼時候回來?”
“還沒有確定,他們一邊旅行,一邊定行程。”
“好呀,那兩個孩子,你要多費心,把孩子教育好了,也順便教育教育中玉那小子。”
母親怒怒嘴,數落道:“你也就是個姨夫,還以為自己是人家親爹呢。”
父親的表情變的凝重,母親的話仿佛刺傷了他。玉汝沉默地望著父親,這些年來,她能夠感受到父親對中玉和孩子的牽掛,可是,父親的言語之中卻又每每流露出對中玉的不滿。
母親道:“中玉這孩子也是,怎麼說也是親戚,這些年從不來家裏坐坐。”
“後媽教出來的孩子,別指望他認親戚了。”父親的言語中透露著對中玉繼母的厭惡。
母親正色道:“別怪人家中玉的後媽,話說回來也不怪人家中玉,社會就是這樣,現在的小輩人都向錢奔,不願意七大姑八大姨的攪和到一起。”
玉汝沉默著,她不願意說出自己的想法。在她心裏,是身份的差距造成了親情的疏離。這些年來,她處身於那個顯赫的家庭,麵對石中玉的不可一世,“身份”這個沉甸甸的字眼常常讓她陷入窒息般的沉痛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