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不像有錢人那樣注重禮儀,注重修養,注重維護自身的生活環境。
意識的差距讓他們的言行舉止大相徑庭。也許,石中玉對底層人的鄙夷是有道理的,在他心目中,那些怨天尤人的窮苦人理應被輕視。而在自己心目中,對於有錢人和窮苦人又有怎樣的感情?
一種矛盾的感情與思想在他心中纏繞著。雖然,年輕時候,他對石中玉顯赫富庶的家境充滿羨慕,可是入獄三年,當他靜下心來卻無比懷念從前的生活。
那時候的一隻雞蛋,一杯甜豆漿是那樣馥鬱香甜;那時候,在山野中肆意地玩耍和喊叫,在海水中酣暢地遊泳。那是一段多麼美好的時光。
而石中玉呢?自從父親為他找了繼母,他就變的沉默乖戾。那個虛榮的女人,用大道理和小規則將他變成了另外一個人。
在石中玉安靜的別墅內,石中玉靠在客廳的沙發上看當天的報紙,馨蕊坐在他麵前,用一種期待的目光望著爸爸。
“馨蕊。”石中玉拉長的聲音中帶著十足的威嚴。
“爸爸。”馨蕊輕聲喊他。
“你想對爸爸說什麼?”他依舊看報紙,心中早已猜出馨蕊的小心思。
“爸爸,我希望阿姨能每天為我補習。”
“就是說,你不想去上學?”石中玉放下報紙,凝神望著女兒。
馨蕊看著爸爸麵無表情的臉,心虛起來,她低聲說:“爸爸,如果您要我上學,我會去的,隻是,我希望每天都能見到阿姨。”
石中玉看著女兒羞澀又膽怯的眼神,凝神對她詢問:“你今天生病就是為了向爸爸說這些話?”
馨蕊低下了頭,他凝眉問道:“你想每天見你的阿姨,所以生病來向爸爸要挾?”
“爸爸,我隻是希望能夠每天和阿姨在一起。”
他看著女兒怯怯的神情,語氣變的溫和起來,“馨蕊,你可以直接對爸爸說出你的要求,不需要假裝生病。”
馨蕊怯怯地詢問:“爸爸會答應我嗎?”
他不置可否,突然興致勃勃地說:“爸爸帶你和秋蘭阿姨去菜市場。”
馨蕊疑惑地問:“爸爸不是說那是髒亂的地方嗎?”
“可是,那裏可以買到臭豆腐,還有可能看到你阿姨的媽媽。”
隻是五分鍾車程,汽車駛出了別墅區,來到熱鬧髒亂的菜市場。
石中玉將車停靠在路邊,他走下車,看著路邊的摩的和腳蹬三輪車,微蹙眉頭。
夕陽把天際染成了一抹金黃,石中玉有些百無聊賴地走在前麵,馨蕊和秋蘭緊緊地跟在身後。
正值下班的高峰期,市場上人潮湧動,石中玉拉過馨蕊,仿佛如此以來,他才會感覺放心。
“爸爸,我聞到臭豆腐的味道。”馨蕊對爸爸說。爸爸沒有理會她,沉默地向前走著。
石中玉回想那個代替了姨媽的女人。在他的記憶中,那是一個唯唯諾諾的女人,永遠看著有昌的臉色說話做事。那時候,玉汝還是一個沉默的女孩,她臉上沒有現在的清高與孤傲,倔強的眼神中透露著一種強悍的個性。
他回想著,忍不住在心中感歎,十多年過去了,那個唯唯諾諾的女人如今已是一個白發蒼蒼的老太太了。
不知道,他是否能認出她,她又是否能認出自己?
時間仿佛一個無人可以調整的轉盤,人們從呱呱墜地的嬰兒,到頑劣無知的孩童,再到莽撞叛逆的青年,如今,他已經是一個滄桑世故的中年人。對於時間的思索,也許,會讓每一個人感慨萬千。在歲月的流逝中,一條幹涸的河床也許會重臨清澈的溪流,可是,一個人是否可以在回憶中重臨當時的美好?
一股濃鬱的臭豆腐的味道從微風中飄來,石中玉看到前麵的炸食品小攤位,走上前去,對小攤主道:“老板,兩串臭豆腐。”
中年男人看一眼石中玉,眼神中仿佛帶著某種疑問。石中玉並不理會他,看著麵前一鍋渾濁的食用油,對女兒說:“馨蕊,你要抵禦迷惑,這隻是爸爸一個人的美食。”
“爸爸,我想吃。”馨蕊一臉貪戀的表情。
中年男人溫厚地一笑,說:“老板,這是純正的花生油,可以放心讓孩子吃。”
“食品檢測局難以分辨地溝油,你能做到?”
男人從油鍋中撈起臭豆腐,在油鍋上方輕輕掂了掂,將油濾幹,笑說:“這是我自家種的花生,自己打的花生油。”
石中玉沉吟道:“你不如去賣油。”
他接過臭豆腐,向小攤主遞上一百元的鈔票,男人接多錢,一臉謙卑地詢問:“老板,有散錢嗎?今天下午都是大鈔,我找不開了。”
秋蘭欲要從口袋裏拿零錢,石中玉凝神對男人說:“你收著,我下次找你買臭豆腐。”
男人難以受用地笑著,石中玉已經轉身向前走去。他咬一口臭豆腐,滿意地點頭。馨蕊跟隨著他,眼睛一動不動地望著他,
她抿一下嘴唇,好似在吞咽著口水,他笑笑說:“這是對你假裝生病的懲罰。”
石中玉看一眼秋蘭,對她說:“秋蘭,可以送你一支。”
“不用了,老板。”秋蘭笑著拒絕。
“這農家的花生油果然純正,隻是那個小攤主的眼神卻不純正。”石中玉說。
秋蘭輕聲說:“他也許隻是疑惑您是老板,為什麼會吃臭豆腐。”
“哦?”石中玉哼笑一聲,說道:“有錢人和窮人的胃沒有太大差別,隻是他們的思維不同罷了。”
他說著自嘲地一笑,說:“原來用一百塊買兩串臭豆腐,可以自抬身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