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房間內充溢著濃重的香煙味,石中玉和有昌一同燃起了香煙,香煙繚繞中,他那鬱結的額頭呈現出頹靡的痕跡。
“有昌,你說的對,我一無所有,父親用沾滿鮮血的雙手為我建立了家業,繼母又靠她的圓滑和狡詐為我維持了家業,我自己卻是一無是處。”
石中玉沉痛的自責讓有昌忽略了內心的受辱感,他用低沉的語氣說:“中玉,在監獄三年,我才發現這三十多年,我就是一個一無是處的人。我無法達到宸宸媽想要的生活,每天向她吹噓自己的雄心壯誌,最終讓她失望地離開,而我沒有意識到自己的錯誤,卻張貼小報。”
石中玉看著有昌,低聲問:“你不恨她?”
“她隻是要追求自己想要的生活,我無權恨她。”
石中玉看著有昌沉痛的表情,心中起伏難奈,相對於有昌所承受的苦,自己的痛苦又算得了什麼?其實,他無數次說服自己忘記父親曾經的罪孽,可是,為什麼,眼下的生活卻讓他如此焦灼?
其實,他無需背負父親生前的罪,而他自己也無需為任何事情追悔,可是,他對現在的生活卻為什麼從沒有過滿足感?
有昌回到家中,父親靠在客廳的沙發上沉悶地吸煙,他低聲問:“爸,您還沒睡?”
“迷瞪了一會,又醒了。”
有昌看著父親愁悶的臉,低聲問:“爸,您有心事?”
“沒什麼,你來富叔今晚喝醉了,對我大哭了一通。”
“什麼事?”
“他兒子大偉拿錢給小舅子去買挖掘機,可是,小舅子拿錢跑了。”
“怎麼會這樣?”
“大偉媳婦找到你來富叔,你來富叔就把圈裏的肥豬全殺了,也把自己的棺材本都給了她。可是,兒媳拿了錢,大偉卻要離婚,聽說在外麵又有了女人。”
有昌沉默著,父親說:“現在的年輕人真不讓老人省心呀。這些老疙瘩辛辛苦苦大半輩子,這些小輩就由著性子瞎折騰。”
有昌悄悄為父親遞一支香煙,又伸手為他點燃。
父親用力吸一口煙,吐出一圈濃濃的煙霧。有昌沉聲說:“爸,我想離開中玉那。”
“為什麼?”父親一臉詫異地問。
“爸,我想自己做點事情。”
父親看著有昌深沉的表情,低聲問:“是不是中玉對你說了出格的話?或是對你做了什麼出格的事?”
有昌沉默著,父親意味深長地說:“你們是從小光著臀長大的兄弟,你的大哥,他說了什麼話,別往心裏去,你一出獄他就讓你去洗浴城做經理,這證明中玉心裏還有你這個哥。”
“爸,小時候,我們是形影不離的兄弟,可是,這些年,變化太快了,現在,我們身份差距太大。”
“身份是個啥?隻要你不把它放心上,它屁都不是,我們腳踏實地做事,沒有人能看輕咱們。”
有昌望著父親,假如,自己不說出真相,父親一定不會同意自己的決定。他熄滅了煙蒂,重新點燃一支,用低沉的語氣說:“爸,中玉今晚把自己過去的戀人介紹給我。”
父親驚愕地望著他,有昌的話就好像一塊金屬落在他心上,他沉聲問:“真有這樣的事?”
“是。”
父親吐一口煙霧,煙霧繚繞中,蒼老的臉孔變得越發深沉,“不去也罷,他這不是拉巴你,是拿你尋開心。”
父親起身走進房間,有昌靠在沙發上,陷入一個人凝重的思索。強烈的屈辱感讓他明白,“身份”的鴻溝並不是親情可以跨越的,真正的生活從不是一個人的提攜與扶助,而需要一個人努力的尋求與超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