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沉著臉對有昌說:“有昌呀,十年樹木,百年樹人,中玉那小子活不出個人模樣,咱也不沾他的光,眼見要立冬了,一個大長冬,你就在家好好想想做點什麼。”
有昌感覺胸口一陣壓抑,他用低沉的聲音說:“爸,我想好了,還是聽媽的做點小生意。”
父親回頭看他一眼,“這麼快?你想好做什麼了?”
“您常去喝酒的那個小飯館的王大姨,前些天看見我,她說自己的孩子大學畢業了,回老家找了工作,她和大叔也想回去。”
“哦,好些日子沒去那喝酒了,他那的生意不錯,隻是老兩口挺辛苦的,孩子大了,這是要告老還鄉了。”
母親走上前說:“是啊,人家東北有大片的莊稼地,現在都是機械化,其實,農村不比城裏少賺錢。”
父親沒有理會母親的話,又對有昌說:“都談妥當了嗎?”
“他們租住的房子還有兩個月到期,到時候,我們就辦理手續。”
母親欣慰地說:“昌呀,這兩個月你就安心在家歇著,等咱把店開起來,就有你忙活的了。”
有昌笑說:“媽,這兩個月我就和您賣菜。”
“下霜了,菜就不願意長了,眼看要立冬上凍了,還賣什麼菜?”
父親沒有理會母子倆的話,背著手沉吟道:“我們本地人總瞧不起外鄉人,總罵人家東北皮子。這老兩口可是東北人,可人厚道實在。”
“昌,我們家的房客也是個東北女人,一個單身女人搭理著自己的公司,挺能耐的。”母親笑吟吟地說。
父親黑著臉說:“什麼狗屁公司,專門騙那些大齡青年的錢。每天哈巴著血盆大嘴,等著喝人家的血。”
“你這老東西,說起話來像是恨不得要人家的命。”
父親說:“一見了玉汝就纏磨著,要給玉汝找對象,她要敢喝玉汝的血,我就和她拚命。”
母親說:“人家那是看得起玉汝。”
“她就是想拿玉汝當誘餌,我早就聽說了,她家裏不管黑天白夜的,男男女女的來了又走,一哭二鬧三上吊的,我早尋思著,今年的合同到期了,就打發她走人。”
正說著,父母所說的那個東北女人出現在視線裏,她身穿黑色短裙,腳踏黑色高跟鞋,聳動著豐滿的身體大步走來。
女人走上前來,淡淡的彩妝讓她略顯幾分妖嬈。她用濃重的東北口音問:“全家人去賣早餐呀?”
“恩。”父親冷哼一聲走在前麵,母親停下腳步,對女人說:“是啊,我這還有沒賣完的茶葉蛋,拿兩個去公司吃吧?”
“不用,去了公司有人請我吃。”女人一副頗為得意的神情,她向有昌望去,問:“這位是?”
“我兒子,剛出外回來。”母親說。
女人笑著,從包裏取出一張名片雙手遞給有昌,有昌接過,“張金秋”很響亮的名字,如同她的人一樣,有點熱辣的味道。
告別了張金秋,母親看著父親遠去的背影,笑說:“你爸就不喜歡這個女人。其實,她人不錯,說話做事雷厲風行的。”
女人身上的劣質香水味似乎還在鼻翼間飄溢,有昌說:“媽,還是聽爸的吧,等合同滿了,讓玉汝住過去,靜下心來做自己的事情。”
母親聽了有昌的話,心中充滿了安慰,這兩個孩子雖無血緣關係,可感情卻勝似親生兄妹。
母親說:“那房子是給你留著的,房產證上早就寫上你的名字了,我們現在住的房子,你爸雖然寫了玉汝的名字,可是,玉汝說了,那應該是宸兒的。”
“媽。”有昌感覺胸口湧起一陣酸澀,想說的話梗在了心口。
“媽不是偏心,一個女孩子找了婆家,婆家自然會有房子,怎麼能帶上父母的房子去嫁人呢。”
“媽,即使玉汝嫁了人,她也還是我們家的人呀。”有昌笑著對母親說。
有昌的話讓母親倍感欣慰,她知道,自己這對兒女不會為爭財產而鬧上法庭。母親望著有昌,感念地說:“昌,這日子真不見過,媽剛帶玉汝來時,就好像是眼目前的事。”
有昌沉默著,母親蒼老的眼神變的無限深遠。時間仿佛一條隱秘的絲線輕輕拽動一家人的心。是什麼時候,他們的心被連結到一起了?母親心裏充滿欣慰,如今,一家人不愁吃穿,溫馨和睦,這正是窮苦人夢寐以求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