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理想,愛情與現實
江南來到家裏一個星期,周末時間,她在玉汝的介紹下,安心做起了英語輔導老師,大多時間則為公務員考試做準備。
一家人用過了早餐,江南興致勃勃地說:“玉汝姐,我們去擁抱城市。”
母親道:“讓你玉汝姐帶你在這四周走走,這裏就是城市。”
江南雙眉一皺,道:“路邊攤,雜貨鋪,扛著鋤頭的老人,這是城市的象征符號?”
姐妹兩人一同處身於市中心的步行街。江南邁著緩慢的步子,饒有興致地望著眼前繁華的景象,“玉汝姐,你很少出來吧?”
“是的。”
江南世故地感歎:“家是溫暖的港灣卻也是無數女人的廟宇。”她凝視玉汝沉靜的麵容,詢問道:“玉汝姐,你甘願被家庭圍困?”
“家裏需要我。”玉汝恬淡地說。
“你不想走入社會?”
“我從沒與社會隔絕。”
“可是,你永遠隻生活在世界的邊緣。”
在寬敞明亮的步行街,一群大學生誌願者們正在分發傳單。江南從一位女大學生手中接過一張,原來,今天是約定俗成的“護城日”。
這座城市曾經被日軍侵略過,那時候,日軍曾經在這座城市進行過瘋狂的屠殺。若幹年前的今天,是先輩們誓死抗爭,將他們驅逐的日子。
玉汝望著大學生們年輕而充滿誠摯的臉孔,心中湧起一陣難以言說的感動。他們在這座城市中呼吸吐納,與這座城市一起奔向未來。她看著他們真誠而平和表情,不免惆悵。這些年來,她一直生活在一個人的世界裏,她從未試圖走入這座城市。
兩人穿過步行街,來到上島咖啡廳。柔和的燈光,憂傷的旋律,這裏仿佛隔絕了城市的一切喧囂,這讓玉汝的心情也跟著莫名惆悵。
“玉汝姐,你有心事?”江南問。
“沒有。”她回答著,嘴角上卻帶著一抹憂傷的意味。
她們處身於二樓,從寬大的玻璃窗望去,可以看到繁華的金港夜總會,這座城市最大的醫院,還有醫院旁的喪事館。
江南望著眼前的景象,意味深長地感歎道:“城市是一個熱鬧的地方,也同樣是一個怪誕的所在。”
玉汝凝視江南惆悵的額頭,輕聲問:“江南,你在想什麼?”
“我在想理想和渴望。醫院裏的醫生,希望有更多病人走進醫院,喪事館的老板,希望每天會有更多人去世,那家夜總會的老板,希望更多沉溺於情色的墮落男女,而那些初出茅廬的小記者,每天希望城市中會有撥動神經的大新聞。”
江南喝一口咖啡,用一種凜冽而沉痛的語氣說:“心中的理想縱使再過華麗,對於現實而言,都隻是一件卑微的事情。”
“為什麼這樣消極?”
“我兜兜轉轉,繞了一個大圈,卻突然發現,一個女人像你這樣活著,沒有什麼不好。我過去一直認為你太被動,可是,現在看來,你堅忍地承受,平靜地等待,你的世界看似狹小,心胸卻無限廣闊。”
江南意味深長地凝視玉汝,說道:“玉汝姐,你看似被現實局限,卻好像一棵大樹把根紮進了泥土,而我順著一種熱情向前奔突,卻發現,理想越追越遠,它是一場支離破碎的夢。”
玉汝輕聲詢問:“江南,是不是工作上發生了什麼事情?”
江南喝一口咖啡,似是無奈地說:“我曾經以為做一名記者,就可以走在社會的前沿,可以將這座城市最真實的一麵呈現與觀眾。可是,我們能夠看到的永遠隻是城市的一角。”
“是吧,每一個人的視線都是有局限的。”玉汝望著江南惆悵的神情,詢問道:“你為什麼不做記者?那不是你的理想嗎?”
“那也許隻是我的渴望。”江南說著端起了咖啡,她大喝一口,蕭瑟的神情仿佛在喝一杯毒辣的苦酒。“半年前,一位警察為了抓捕一對行竊的母子,將那位七歲的小男孩逼至車胎下,那時候,我對他大加撻伐,我說他是盲目的自我崇拜,說他是狂熱的英雄主義。可是,幾個月前,他為了救一個被瘋子搶走的嬰兒,卻死在瘋子的匕首下,那時候,我變的無語。”
玉汝看著江南沉重的表情,輕聲問:“你為這件事情耿耿於懷,所以選擇辭職?”
“是吧,我無法放下心上的重量。”江南輕聲歎息,頹靡地說:“我不明白,為什麼我們想象的人生和現實總是背道而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