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陷入困境
父親去了,母親的精神變的萎靡。她總是一個人癡癡地回想,蒼茫的眼神仿佛穿透了流光歲月,回到了她一個人才懂的世界裏。
玉汝做好午餐,輕聲呼喚:“媽,該吃飯了。”
她攙扶著母親走進了客廳。母親看到了桌上的排骨湯,悲涼地歎道:“你爸再也吃不到了。”
有昌為母親遞上了筷子,低聲安撫:“媽,爸走了,您的身體要好起來。”
“我能好嗎?我就尋思著,哪天也會跟你爸去。”
江南悄悄喂著小雨宸,玉汝光潔的額頭滿是哀愁。
“你爸走的太快了,我還沒來得及跟他說說話。”
母親悲歎著再一次流下淚來,“昌呀,都是媽不好,我要是不嘮叨,興許你爸不會死。”
“媽,其實,爸喜歡您嘮叨。”有昌滿心沉痛地說。
“你爸這輩子沒享幾天福,不是在建築工地上就是在莊稼地裏,這才享幾年福,就這麼去了?”母親殷切地望著有昌,叮囑道:“昌呀,你應該讓中玉到墳上給你爸燒點紙,你們是親兄弟,隻可惜你爸,到死時還沒能和親生兒子相認。”
有昌錯愕地望著母親,母親道:“雖然,你爸沒有親口告訴我,可我知道,你們一定是親兄弟,你們鼻子眼睛都像,連走路的姿勢都像。媽是半路來的,你爸什麼都不肯對我說。我就是心疼他,到死時不能和兒孫相認,心裏該多淒涼呀。”
玉汝隨母親一同落下淚來,她悲痛的不僅僅是父親的死,而是父親到死時,竟因為身份的顧慮無法與親生兒子相認。她也許永遠無法真正體會父親悲涼的心境。父親舍棄了父愛,隻為了讓兒子能夠活的體麵,而石中玉,他對自己的人生究竟有著怎樣的理解?一切都仿佛是命運的安排,他是不是如同父親一樣感覺無奈?
告別了父親,幾天之後,玉汝以一副蒼白失神的臉孔踏上了通往石府的小橋。那條潺潺的小河仿佛在冰層之下安靜地睡去了,那些曾經綠色扶疏的柳枝光禿禿地垂著。
寒冬的冷意仿佛潛入了心底,悲傷不會像一件行李任人提起放下,她潛伏於心底,仿佛一個暗湧的泉眼,無限蔓延。
她走至客廳門口,仿佛為了攏住心間的悲愁,長籲一口氣,邁著遲緩的步子走進去。石中玉坐在客廳的沙發上,他不經意間留意到她憔悴的麵容,不無驚訝地問她:“你還好嗎?”
他很快看到她胳膊上的黑色孝布,站起身來,低聲問:“發生了什麼事?”
“我爸爸急性心腦血管病發作。”玉汝用低沉的聲音說。
他猛然起身粗暴地拉住她的手腕,低聲道:“再說一遍。”
“我爸爸去世了。”她哽咽著流下淚。
他眼神凜冽地望著她,仿佛血液已經凍結。他從未來喊過爸爸的親生父親就這樣離開了人世?這是一個讓他近乎崩潰的消息。生命最大的痛苦也許是在沒有任何準備的情況下,一切都驟然發生了改變。現實的殘忍在於它隻教會人們接受,卻沒有回旋的餘地。
他的臉上沒有傷痛的痕跡,卻有一種近乎毀滅的可怖。
玉汝抬起腳步欲要向馨蕊的房間走去,他用低沉的聲音嗬斥:“請你擦幹眼淚,不要讓你悲傷的情緒感染了馨蕊。”
她回過身來,用一種憤恨的眼神注視著他,他驚愕地凝視她,莫非她把父親的死歸咎於他?
此時,他要做的並不是無限悲痛地緬懷父親,他至今仍然無法分曉對這個自己稱呼為姨夫的父親究竟有一種怎樣的感情。
可是,他身上流著父親的血,這是不可更改的事實,現在,自己的親生父親突然離開人世,這個毫無血緣關係的繼女竟然向自己投來怨懟的目光,這簡直是對他的欺負。
“你的眼神是在告訴我,是我促成了你爸爸的死?”
玉汝壓抑著悲痛的心情,隱忍地注視他。他冷聲挖苦:“因為你的虛榮,讓你盲目地走入張玉林的陷阱,你爸爸悲憤交加才去世的。”
“是因為你對他的冷漠,因為你幫張玉林偽裝身份,對我們一家人殘忍的戲弄。”
當她懷著無限悲憤的心情說出這句話,他猛然抓住她的手腕,發紅的眼睛射出兩道凶狠的光芒,“是你的虛榮讓你一家人陷入窘境,八年前,因為他身份卑微,你選擇了遺棄,如今他擁有了一切,你就甘願不顧一切撲向他。”
“是的,我是一個虛榮的女人。”
她轉身緩步走著,她感覺自己好像被囚禁在貝殼裏的軟體動物,被抽走了精神的力量,隻不過依靠那些粘稠的液體在塵世裏緩慢運行。
是的,她是虛榮的,她是世故的,她必須接受他對自己的評判。她不應該責怪張玉林無情的傷害,一切都歸咎於八年來不曾醒轉的愛情迷夢。
她突然感覺一陣眩暈,在她傾斜的刹那,石中玉將她擁入懷中,聲音低沉地呼喊她的名字,可是,她感覺自己的思維越來越模糊,直到完全癱軟在他懷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