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嘈雜聲絡繹不絕。我聽到自己漸乎微弱的心跳,伴著細密的儀器滴滴答答的聲響,快速移動的冰涼器械,在皮膚上肆意遊弋,宛若濕滑又油膩的魚。
很冷,沒有安全感。
眼皮太沉重難以睜開,疼痛感等於零,但是我卻清晰銘刻那些過程,就好像是貼在我生命裏的烙印割舍不斷的那般。
我叫王若安,今年16歲,從我記事起,我就知道我的降生似乎不那麼被接受的,一方麵,他們迫切需要我,一方麵,他們又不如表麵那樣真心對待我。你也許會很奇怪為什麼還是的孩子就懂那麼多,其實,並不是我很敏感,而是,他們表現的實在是太明顯。
那句古文怎麼說,視之如草芥,棄之如敝屣。
終有一天,我會為那個女的死在手術台上。
那個女人,我要稱她姐姐。
那一天到來,我甚至有點盼望。類似於解脫,即使我什麼都沒有得到。記憶裏父母親很少對我笑,為數不多的幾次大概是王若晴的手術成功了,他們喜極而泣。
我不在乎,如果可以選擇,我寧願這樣的生活從來都沒有來過,從來都沒有開始過,那樣多好,我不必為門外那個假惺惺哭的死去活來的姐姐貢獻我的臍帶血,腎髒,抑或是一肝髒。我也不必察覺到那些刻在骨子裏的不公平,同樣是女兒,為什麼由始自終對我隻有漠視,對於姐姐卻總是多了那麼多膩死人的愛。他們始終是人前人後的好父母,隻是不是我的。
真好,解脫之後。
可是我終究是在沒有機會奪回我的東西了,我的器官,我的生命。
我突然不甘心了。
國外科學家證明人死之後靈魂會有21G,21G的我站在床邊看著另一個自己,就像一個旁觀者,他們觸摸不到我,我像看戲一樣看著他們的表演,醫生拿下氧氣罩說抱歉,姐姐衝進來,哭的上氣不接下氣,我的所謂的父母把她拉在懷裏護著她,眼睛都沒有往我的屍體上看一眼,一眼也沒有。
我發現那是我最摒棄的眼淚也隨之而來,就讓我最後一次放肆哭泣吧。在沒有人看到,沒有人會聽到的地方。
怕是再也沒有人免費得捐獻器官了吧。
記憶裏最深刻的就是小時候那麼多管子插在身上,然後流出紅色的液體,然後達你的身體裏。所以以後你的紅潤都是我的蒼白作為代價的,後來我才知道我們都是RH陰性的,除了我你在難找到一個人符合。
8歲時你挽著我的手說快要死了,也是腎功能衰竭對於長期靠利尿劑的你來說很正常,我什麼都不懂,但是我清醒的時候卻在背後感覺到了明顯的傷疤,伴著間歇性的手術後的陣痛,真的,當我長大了之後才知道自己隻有一個腎了。
13歲的時候考上了省一中,因為你向往那麼好的學校生活,於是你就頂替了我的名額,而我卻隻能在市郊的職校呆那麼多年。卻因為身體上那麼多的疤痕備受歧視。
一直穿著你的破衣生活,你微笑著像個健康的孩子,有禮貌的講著叔叔阿姨好,你彈鋼琴你床蕾絲花邊群,你房間裏有成千上百個洋娃娃,我一邊流著口水羨慕,一邊在夢裏幻想那些都是我的,而我隻能在你的陰影裏,嫉妒羨慕泛濫成災。不是我開不了口,而是有那麼多次我開口看到的都是他們慍怒的眼神。我知道那些都是屬於你的生活,大多數時候我隻是在而樓走廊最裏間悲傷舔舐傷口,院子裏的大榕樹遮擋了陽光,而在冬天裏它變成光禿禿的枝幹送來我需要的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