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風乍起,吹皺一池春水(3 / 3)

錦瑟張口結舌,本就不善言辭的她忽然被如此尖銳的反駁,連頭都抬不起,生怕被他的目光刺上一般斂眸,如做錯事的孩子一般。

康煜冷聲一笑,抬了滿臉冷冽,“你是畫春樓的。”像是問句,沒有半點問的意思,字裏行間,盡是肯定之意。

錦瑟聽了這咄咄的話,一時間竟不知該如何回答,隻將低垂的頭垂得更低,斂下的眉斂得更深。

那雋秀的男子笑了笑,出聲道,“怎麼對一個姑娘家,也如此不客氣。”說著,偏頭看向堇錦瑟,笑道,“不知姑娘是……”

錦瑟斂眉道,“無關重要的人罷了,公子又何必問那麼多?”

那男子似乎沒看到康煜愈加不悅的臉色,道,“姑娘何出此言?”他一笑,沒再多說,錦瑟陡然有了一種被羞辱的感覺,但卻說不上究竟是為什麼這麼感覺。

這時,隻聽康煜道,“有什麼話,說得這麼久,都不完。”

那男子笑道,“沒什麼話。”又道,“縱然有了什麼話,你不是也聽著呢麼?難道這幾句話,就叫‘久’了?”

錦瑟聽著,心下越發的不安了起來。她微微抬了抬頭,可在別人的眼裏,依舊是半低著的,她輕聲道,“若公子無事,奴婢告退。”

“這就走?”那男子笑了笑,“我可是連姑娘的名字都不曾知道,難道姑娘不肯賞臉不成?”

錦瑟不知該作何回答,這時康煜道,“叫什麼,幹你的事?”

那男子卻並未理會康煜,隻對錦瑟道,“在下俞曉。”他說,“字子輝。”

康煜冷笑道,“那你們便聊吧。”說著,拂袖向旁邊走去。青白的月光灑在他身上,籠了一片蒙蒙的霧。

俞曉笑道,“不必理會他。”

錦瑟一怔,低了頭,不知該如何是好,更不知男子為何突出此言,隻交換般地回答道,“錦瑟。”

“錦瑟?”他重複著,露出了盎然的笑容,“很好聽的名字。”

錦瑟淡淡道,“不過平常罷了……”她欲言而止,低聲道,“你不去找他麼?”

“他?”俞曉失笑道,“難道你說——”他指了指那一邊的康煜,“那個傻子。”

“傻子”這二字,用在康煜身上,錦瑟是極為聽不慣的,但卻又無法反駁那個人的論斷,隻得道,“你們不是朋友麼?”

俞曉意味深長地望著錦瑟,“難道,你不喜歡聽我這麼說他?”

錦瑟聽他的話,已然有些不耐,正膩得發慌,可又不知該怎樣離開,無奈間已是急得出了細汗,更加俞曉那最後的一點,一語道破所有的玄機,她不禁的惶恐了起來,口中道,“公子說笑了。”

俞曉道,“我是不是說笑,隻有姑娘才知道吧。”

錦瑟聽了,心中更加酸澀,隻覺得難受,“公子何出此言。”

俞曉隻是笑,錦瑟的眼淚倏地就下來了,咬唇道,“公子慎言。”說罷禮都未行,匆匆跑去。可不想才跑出幾步路來,就撞在一個人身上,連連道歉的她微微抬了抬頭,看見那日見過的女子,依舊是紫襦黃裙,步搖斜簪,隻不過披了一件猩紅的披風,顯得更加有了神韻,透著別樣的風情,少了幾分生澀,多了幾分柔美。

“你是……”女子一怔,細細地打量著素衣,“畫春樓的吧。”她說著,“在府中我卻似沒見過你一般。”

錦瑟輕聲道,“小姐健忘,幾日前小姐誤將奴婢認作是素衣。”她說著,忍不住又在心裏狠狠地自嘲了一番,苦笑著歎了口氣。

那女子“啊”了一聲,笑道,“怕是你認錯了罷。那日見你的,應是我孿生姐姐。”她說著,又忍不住打量起錦瑟來,那目光帶著點審視的意味,錦瑟隻覺得自己渾身的汗毛都戰栗了起來,正無措間,隻聽遠處呼喚的聲音,那女子對她一笑,“找我的人來了。”

這時錦瑟看到一個素衣翠裙名喚夢澤的丫頭遙遙地邊叫著“三小姐”邊急急地跑過來,到了,歇了片刻,才道,“小姐這是去哪兒了,讓奴婢好找。”

女子笑道,隱隱間有些嘲諷的意味,“你倒也越發懶了起來,連我去了那兒都不知道。”

夢澤道,“奴婢該打。”

女子悠然道,“打就算了。”她懶懶地整了整自己的披風,回眸衝錦瑟一笑,“我叫康芷熙,你那日見的,恐是我姐,她名叫縵彤,你記好了。”說著,又對錦瑟道,“你叫什麼?”

錦瑟呐呐道,“錦瑟。”

康芷熙笑道,“姓呢?”

錦瑟道,“師父說我既以瑟為技,便名錦瑟,至於姓,是不曾有的。”

康芷熙道,“那麼,改日見吧。”說著,看了夢澤一眼,夢澤忙跟著康芷熙,走了沒幾步,又偷偷地回頭望了錦瑟一眼。錦瑟卻站在原地,不知該哭該笑。

想到這幾天以來做夢一般的經曆,她輕輕的歎了口氣。無論是真是假,就當作是一場夢,做過就罷。

許久,她抬頭,夜深露濃,輕衣早透。帶著夜的寒氣的風吹過,錦瑟一陣哆嗦,早沒了賞花觀景的興致,急急地回了所住的下房,素衣早已睡了。她躊躇片刻,悄悄爬上自己的床,又是一夜未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