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麵還下著秋雨,如果一直這樣下下去,恐怕就要變成了雪,忽然就又想起了公園的那隻灰鶴,如果天晴了,也許會去看它一下,聽聽它古怪的叫聲。但畫灰鶴,鄙人至今還不會。
女曰雞鳴
《詩經》之好,是要人知道古時先民們的生活,雖歲月迢迢,時隔數千年,其實他們和我們現在亦差不多,不外是吃飯穿衣睡覺。讀《詩經》,常常能讓人會心會意。少年時讀不加注釋的白本,如《盧令》,起首第一句“盧令令”,一下子便讓人明白那隻狗的脖子上原來是掛了一隻鈴,跑過來,自有響動。再如讀“氓之蚩蚩,抱布貿絲。匪來貿絲,來即我謀”便讓人想笑,“蚩蚩”兩個字真是傳神,是既有聲音,樣子也像是清清楚楚就在眼前。《女曰雞鳴》這一首的好,在於它的一問一答,女的說雞叫了,起來吧,男的說天還沒亮,再睡會兒。卻不知他們在天將亮未亮之時正在做什麼?起來後又要去做什麼?男耕女織或射獵采桑?古人的生活說來也簡單,桑田之下即便有故事發生也青天白日。不說羅敷,隻說平西歸來的薛平貴,一塊金子擲在地,照樣是隻換來一把黃土揚在臉上。青天便是青天,白日便是白日。也隻那時,才有烈女,不為黃金心動。
《詩經》裏許多地方都寫到了雞,可見古時養雞之普遍。現在的城裏,幾乎沒有人家再養雞,那年去西泠印社買印泥,忽然聽到了雞啼,心想這畢竟是西湖,容得雞鴨喈喈呷呷,再出去看那雞,原來是關在籠裏準備養肥了殺來吃,一時讓人氣短。再一次是去寵物市場,看到賣雄雞的,有紅公雞綠尾巴的那種,還有蘆花雞,一道黑一道白格外好看,襯得雞冠越發一如丹砂,便想買隻養在露台上,一時又不敢買,天天鄉下翁媼一般的又是“咕咕咕咕”地喂食,又是一遍一遍地打掃雞舍,想想,也隻好作罷。有把雞當作寵物養的,主人躺在床上睡覺時雞便臥在主人身上,隻是不知道雞屎會屙到什麼地方。雞當然是不撒尿的,鄙鄉有句話是“雞不屙尿,自有門道”,原是說一個人辦事有他自己與眾不同的辦法。寫到這裏,忽然覺得應該去翻翻書本,看看禽類是怎樣地解決它們的小便,是不是所有的禽類都不撒尿。不過它們不撒尿也好,譬如大雁,成群地從南方飛來,忽然紛紛地在人們的頭上小便起來總不是一件好事。
《女曰雞鳴》這首詩是在說公雞,早晨是雞鳴的時候,我們那地方把公雞叫叫作“打鳴兒”,而從《詩經》往後曆數近三千年,延安有出小秧歌戲叫作《兄妹開荒》,卻說雄雞是在唱,“雄雞,雄雞,唱呀麼唱三唱,唱得那太陽紅呀麼紅彤彤”,其實它不唱,太陽也不會變紫。但人們要把這功勞給了雄雞也不是沒有道理。公雞司晨,一如鍾表。過去不分城鄉都在養雞,除了有蛋吃,還不會睡過了頭。
鄙人現在雖無法養一隻大公雞在家裏,卻買了一把大紅的雞毛撣子插在那裏。再說公雞,實在是要比鴨子好,起碼它的毛還可以做撣子,鴨毛可以嗎?好像不可以。
外麵還下著秋雨,如果一直這樣下下去,恐怕就要變成了雪,忽然就又想起了公園的那隻灰鶴,如果天晴了,也許會去看它一下,聽聽它古怪的叫聲。但畫灰鶴,鄙人至今還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