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葫蘆事(1 / 1)

第五十六章 葫蘆事

我對酒的態度是能不喝就不喝,也就是說我並不喜歡酒,見了酒並不那麼歡天喜地,直至現在發展到視酒如仇。話雖這樣說,一旦朋友遠道來了,我便又會歡天喜地跟著川流不息地喝,直到喝得大醉而不是微醺——鄙人像是向來不會微醺,而且喝酒極是快。有時候就在酒桌上,大家還沒有離席,鄙人已經結束,也並不是像有些人那樣癱在酒桌上,而是坐在那裏就睡過去,一覺醒來已在家中,再也想不起昨天喝酒的事,比如和誰喝酒或怎樣回的家。雖然不喜歡喝酒,但朋友們還是要不停地送酒過來,或者是送一些酒器,比如公道杯或者是什麼自鳴杯——所謂自鳴,也就是在酒倒出來的時候像是有人在那裏吹口哨,唯這個杯後來送了一個外國朋友,給他帶來莫大的喜悅。去年過年時又有朋友拿一個葫蘆來,不算大的那麼一個葫蘆,也就是林衝看守草料場時用的那種,但要小得多。朋友說這是放酒的,說你別看它是普通的葫蘆,它裏邊有“文章”,並把裏邊的“文章”說給我聽。也不是什麼了不得的事,隻不過是在葫蘆的裏邊用一種漆吊了裏子,這麼一來,即使是酒在裏邊放很長時間也不會滲透到外邊來。即使是這樣的葫蘆我也並不那麼喜歡,到後來也送了另一個朋友。

這就要說到葫蘆。鄙人家裏現在有兩枚葫蘆,紅潤好看,是母親大人用手摩挲出來的。是先用一塊玻璃碎片把葫蘆外麵的那層皮刮掉,然後開始日複一日地摩挲,直至它一天比一天紅潤。葫蘆在民間的意思是“福祿”,是發音相近使然。小時候玩過一塊玉,後來亦是送了朋友,就是一個童子背了一個有蔓的葫蘆,這個玉佩就叫作“萬代福祿”,我把這個玉佩送給一個朋友,還把意思同時也說給他聽。但不知這個“萬代福祿”的玉佩現在還在不在,如果在,換一輛一般的小車想必足可以。

今年春天快要到來的時候,曾向持誌齋主討要了幾枚絲瓜種子,就種在我的北邊露台上,現在已經十分的蓬勃。以嫩絲瓜炒雞蛋是一道很好的菜,宜下白米飯,絲瓜做湯味道十分清鮮,也是宜下白米飯。絲瓜開兩種花,一種是結瓜的,另一種似乎是開來隻讓人看,一個花柄子上有五六個花苞,一朵接著一朵開,早晨起來,往那邊一望,真是明黃好看。但明年想好了是要種兩棵葫蘆的,也好足不出戶便可以坐在那裏寫生,雖然經常把葫蘆畫來畫去,雖然還有白石老人的稿本在那裏,但還是寫生出來的東西有真意。

這又要說到白石老人。白石老人的舊照片結集出版後,其中有一張拄杖站立的照片,真是讓人看了心生喜歡,老人站在那裏,不但拄著杖,衣襟上還掛著一枚葫蘆,這張照片真是很好看,白石老人是越到老年越好看,他年輕時的相貌倒是平平。隻看這張照片,在心裏揣摸老人衣襟上的葫蘆是玉的還是別的什麼材料所製……到後來又看到白石老人的另一張大照片,才知道那隻是普通的葫蘆,不大,一兩寸,上邊還有一小截蔓兒,隻一小截,一點。看了這張照片,便在心裏想不如讓自己快快老起,也好能讓自己拄杖戴小葫蘆。再後來看到畫家吳悅石也戴著一個葫蘆,當然亦是在中式的衣襟之上,便就更加地讓人喜歡起葫蘆來。

前不久在北京,去了一趟十裏河的花鳥市場,但買過兩隻蟈蟈便忘了葫蘆的事,可見鄙人還沒有老到可以在衣襟上掛葫蘆的年齡。但到了明年,說什麼也要在露台上種幾棵葫蘆,希望它能結一個恰好的,大約一兩寸即可。隻是不知道持誌齋主那裏有沒有葫蘆的種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