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熱氣無處可躲。

桂嬤嬤見主子半躺在涼榻上不肯多動,隻得加緊了幾分手中正打著的扇兒。

這幾日來,主子清瘦了不少,卻越發顯得那脖頸纖長。碎發揚在小臉一側的,有幾絲兒被汗水打濕了,貼著麵上,讓人有些心疼。

“娘娘午膳可用好了?櫃子裏還有幾塊兒木樨糕,嬤嬤與你拿來?”

“不拿了,留著吧。”星檀知道桂嬤嬤又覺著自己沒吃飽了。若夜裏禦膳房還不打算送餐食來,還得靠那木樨糕才行。

這宮中的奴才,都是用眼不用心的。接著內務府的後手,禦膳房也待她不薄…

早兩日的膳食,還是遲個把時辰,少幾道好菜。許是見得承乾宮裏沒人管,皇帝那邊也不發話,便當是默許了。

打昨日中午起,午膳幹脆沒送來。

也不知是落了那隻貪狗的肚子。

還好早前物料兒送得足,還留著幾兩茯苓粉。桂嬤嬤混著玫瑰露,做了幾個玫瑰茯苓餅,與她填了肚子。

後宮的女人全靠著皇帝的榮寵度日,這等規矩,入宮頭日姑母便教過她了。可她許就是皮癢了,心野了。可真要與養心殿那位低了頭,又能怎樣呢。不過是苟延殘喘罷了。

星檀手中畫筆沒停,一旁銀絮還在與她調著水紅的墨色。貴妃選定的那隻七星瓢蟲,正畫了一半。

寢殿外有人敲門,月悠的聲音如隔著一層曼紗,從門外傳來,“長姐,你午睡下了麼?月悠有些話想與你說。”

星檀喚了桂嬤嬤去開門。

月悠入來的時候,麵上寫著幾分焦愁。

星檀想起什麼來。禦膳房今兒沒送午膳,可不止是與她這後院兒裏。平日裏月悠廂房的膳食也是禦膳房打點的,今兒怕是一同怠慢了。

“桂嬤嬤,與月悠去拿些木樨糕來吧。”

星檀說罷,垂眸又在扇麵兒上畫了兩筆。

陸月悠這幾日著實跟著吃了不少苦頭。早幾日還是隻是用度緊缺,沒有冰塊兒,連著這兩日便連午膳都不曾送來。可眼前長姐這副悠閑模樣,似不打算理會。

陸月悠在涼榻上坐下來,“長姐可是與陛下生了什麼嫌隙?”

星檀手中筆墨未停:“君心難測,生了嫌隙,也是常事。”

“……”陸月悠自幼被母親捧在手心,即便去了桂月庵修行,母親幫她與主持師太打點了些許錢財,並未受過多大的苦難。這連日來,跟著長姐在承乾宮,到是將一輩子的苦難都受盡了。

她隻好勸著:“長姐若真惹怒了陛下,怕是會牽連了父親和母親。長姐要不要去回養心殿,與陛下言歸於好?”

星檀這才放下手中正描著的扇麵兒,打量著麵前提議中肯的姑娘,“父親和母親,不是有月悠麼?陛下與你是年少時的情分,他見得你,該什麼火氣兒都沒了。”

人總要長大的。有人負責遮風擋雨,有人隻管承歡享福,世上哪有如此便宜的事兒。

星檀抬手捋了捋妹妹鬢角的碎發。“你入宮多時了,日後該由你去順他的心,姑母和母親都盼著呢…”

陸月悠聽來長姐的意思,自也生了幾分竊喜。陛下不常來後宮,待其餘嬪妃都是寡淡。若長姐真要失了榮寵,那便也隻剩下她,與陛下尚有幾分情誼了。

“那,一會兒月悠便去見見陛下。”

星檀笑道,“父親母親,該要享月悠的福了。”

星檀手裏的畫兒還沒作完,便吩咐了桂嬤嬤,隨幺妹一道兒去趟廂房,與她梳妝打扮。

等二人出去了,邢姑姑方從外頭回來,與她帶回來了個好消息:

“惠安宮今兒午後不太平,來有盛被內務府的人拿下了,說是去與他那幾個妻妾對證。奴婢問過了江總管,陛下落了口諭,若證據確鑿,便依法辦了。”

星檀道:“內侍娶妻到不是什麼新鮮事兒,可他那望山居,造價不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