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絕命(2 / 3)

前無去路,後有追兵。鳳雁北咬牙看向烏雲密布,顯然隨時都會有暴風雪的天空,一股強大的求生欲望驀然生起。唇角浮起一絲傲然的笑,他走到懸崖邊,俯首下望,飛快地思索著逃生之計。就算老天要絕他鳳雁北,也要看他願不願意配合。

“香桂,你過來。”回頭,他看向愣在原地的女人,心中升起一絲不耐。

香桂哦了一聲,一步三滑地走到他身邊,如同他一樣,往下麵望去。卻在看見下麵咆哮的怒江時,雙腿一陣發軟,差點站不住腳。

“鳳爺……”他們不是要從這裏跳下去吧?那樣怎麼可能還有命在。

鳳雁北抓住女人的手臂,穩住那瘦小的身體。一聲奇怪的低歎從他口中逸出,引起香桂的側目。

“我說過,你會後悔救我。”遺憾的低喃在又黑又冷的夜中緩緩響起。

香桂失笑否認,“我沒……”然而話音未落,一股大力從她手臂上傳來,將她帶往前方。

香桂低叫一聲,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扭頭迷茫地看向鳳雁北,雙手則胡亂地在空中抓著,渴望能抓住一樣東西。甚至,連思考為什麼的時間都沒有,人已墜下山崖。

鳳雁北木然地看著她的身體變成一個黑點,直到落水的聲音響起,才一個前縱也跟著跳下。但是,他並沒有如香桂一樣直落入水,而是扣著崖下一塊稍微突出的岩石,掛在了上麵。由於岩石的遮擋,從上麵看下來,根本不會發現他。

腳步聲紛踏而來,他使出全身力道吊著自己,同時屏住了呼吸。十指指尖陷進了石上凝固的冰層中,刺骨的寒冷透指而入。

香桂看到了他畢生最恥辱的一幕,從決定要活下去那刻起,他就沒打算過留她性命。一路帶著她,隻是怕她落在別人手中,然後把看到的一切弄得世人皆知。

他本來便是為了利益不擇手段的人,何況此次還受了這麼大的屈辱,自然更加不再相信人性。

香桂,不過是一個無足輕重的營妓而已,死了於他也沒什麼影響。那時,掛在岩下的他是如此認為的。

次晨,鳳雁北成功地避開了追蹤,逃出燕都,沒想到竟然恰好與準備再次入侯府救他的莫商一行人遇上。

半個月後,鳳雁北安然回到漢南都城懷安。

一乘白紗飛揚的華美輦輿在金碧輝煌的太和宮前停下,宮前侍伺的太監和侍衛趕緊跪地高呼王爺千歲相迎。

隨輦的莫忘忙趨前,扶出隨意披著一件素色長袍的鳳雁北。他烏發未束,散於肩背,顯得有些懶散和過於隨意。

阻止了太監通報,他留下侍仆,獨自一人緩步悠然走進禦書房,一臉穿街尋柳的調調,哪裏像是在皇宮之中。當看到那個位於書案後麵,正在專注地批閱奏章的黃袍男人,他的唇角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謔笑。

“臣弟見過皇兄。”

他的語氣無比溫柔,卻驚得書案後的男人驀然抬頭,待看清眼前所站之人,臉上立時血色盡失。

“你、你……”男人指著他,如見鬼魅一般。

鳳雁北輕笑,“怎麼,皇兄,見著臣弟為何如此吃驚?”

男人回過神,勉強扯出一抹不自然的笑容,“五弟,你什麼時候回來的?怎不早些通知我,也好為你設宴洗塵。”

眯眼享受著男人聲音中的顫意,以及那帝王之家的“手足情深”,或許想到了什麼,鳳雁北掛在臉上的笑,在某一刻竟讓人覺得莫名殘忍。

“皇兄的關愛,臣弟將永銘記於心,定無片刻敢忘。”

聽著這像是對臨終人說的話,男人神色大變,“五弟,你……你不必如此見外。”

鳳雁北搖頭歎息,緩步走至禦案之前,身體微傾,居高臨下地俯視那布著疲憊紋路有幾分與自己相似的臉,眼中射出奇異的光芒。

“皇兄,燕子嘰說……”就在男人因那名字而惶恐不安的當兒,他的聲音驀然低了下去,對麵的男人仿似著魔一般,盯著他絕美的臉,再也移不開眼。

很久之後,鳳雁北臉色有些蒼白地從禦書房中出來,從容登上輦輿,返回王府。

因為愛。愛之不得,便欲毀去。

看著兩旁的巍峨宮牆,鳳雁北腦海裏響起在自己的攝魂術下男人的回答,一抹譏諷的笑浮上唇角。

這宮牆之內,怎一個淫亂二字可以形容。

突然之間,他覺得無比地厭煩,厭煩現在所擁有的一切。

紗幔如霧,麝馥香暖,華麗的寢帳之內,兩具赤裸的軀體緊密地交纏在一起,陣陣的嬌喘時而低抑如咽,時而高亢近乎窒息。嚴冬仍為過去,室內卻火熱如夏。

突然,女人的尖叫聲起,紗帳飛揚,一具白皙豐滿的女人胴體被踢下了床,狼狽地掉在厚實的地毯上。

“滾!沒用的東西。”盛滿怒氣的男子聲音從紗帳內傳出來,近乎狂暴。

女人被嚇得花容失色,連衣服也沒敢穿,便跑了出去。誰都知道自王爺回來後,性情大變,即使表麵上看去仍如以前那樣溫雅如玉,但骨子裏散發出的暴戾和殘忍,讓除了莫姑娘外的所有人都噤若寒蟬。

“沒用的東西……”鳳雁北近乎痛苦地喃喃著,扯過被子蓋住自己絲毫沒有激動的身體,漸漸蜷縮成一團。

好冷!

那次事之後,他的身體落下了病根,異常怕冷,每晚每晚都會因為寒冷而難以睡沉。所以不停地找女人來,試圖讓她們的身體來溫暖自己,然而沒有用。於是,他把目光投向男人,手下給他找了十來個如花般美貌的少年,誰知竟比女人更讓他難以忍受。

寢室內炭火燒得極旺,即使是不懂武功的人也會覺得熱得受不了。但是對於好不容易迷迷糊糊過去的鳳雁北來說,卻仿佛又回到了那陰暗的地牢中。陰冷,潮濕,散發著黴爛的味道。

一個又一個青春煥發的女人或者少年來了又走,他卻依然常常半夜被冷醒。

香桂。迷迷糊糊中,他依稀感覺到一個女人柔軟的身體緊貼著他的背,一雙粗糙的手不停地摸挲著他的手腳,企圖讓他全身都暖和起來。

女人的唇卑微地隨著手在他的身上四處遊移,尋找著能挑起他情欲的方法。

香桂……他全身燥熱起來,難耐地扭動自己的身體,最終控製不住在她口中爆發。

睜開眼,鳳雁北氣喘籲籲地瞪著紗帳頂部,知道自己剛才又在下意識地靠幻想那女人的擁抱來去除寒意了。

為什麼……她不過是個低賤的營妓而已!

他的眼前浮起那個女人被他打落懸崖時的迷茫眼神,以她簡單樸實的頭腦,想必直到死也不明白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