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來不及捕捉那一刹那的異樣,陵瀾已經用手捂著眼睛,嗚嗚地,“唯一的徒弟都哭了,這個一點都不稱職的師尊還什麼都不做。”
他從指間的縫隙裏譴責地看他,“一個好師尊,是不會眼睜睜看著徒弟哭得這麼傷心的。”
師尊準則又加一條。宿塵音從沒有安慰過人,對象還是這麼個尤其不好哄的徒弟,他無從下手,難得的有了一絲無措。
半晌,他伸手覆上陵瀾的麵頰,指腹下,那滿臉的淚水洶湧,一滴一滴,都像在順著掌心的脈絡延伸,滴滴滾燙。
他擦去他的淚水,輕聲道,“本尊……師尊並非有意,”他其實並不知道自己錯在何處,隻是下意識,不想看到他的徒弟掉眼淚,他出口,言簡意賅,“莫哭。”
陵瀾:“那師尊知錯了嗎?”
宿塵音看到他微微滑下的指尖之上,水洗一樣的琥珀眼眸清亮濕潤,長睫掃過他的掌心,忽地孩子氣。
他點了點頭,半分無奈半分縱容。
他剛點頭,陵瀾就把手放下了,很坦然地擦掉眼淚,剛才的“傷心“已經完全不存在了。
他把宿塵音的手抓在手裏摳摳,“師尊知道錯了,那徒兒就不計較了。”他抬頭一笑,“冰釋前嫌,這就是樂了。”
原來他是還在教他“喜怒哀樂”。
陵瀾的指甲在他手心手背漫不經心劃來劃去,宿塵音的注意力被分去。沒有人敢與神明如此靠近,還玩弄神明的手掌,這對他來,很是陌生,但他卻並不覺得排斥。
可依照月神殿長老的標準,這是褻瀆。
不知道不讓徒弟玩弄師尊的手是否也算違背師尊準則,宿塵音還沒把自己的手抽回來,就感覺麵頰一涼。
陵瀾飛快地在宿塵音臉上親了一口,又飛快撤回來。然後,他鎮定地,“今的課程結束了,師尊學得很認真,這是獎勵。”
麵頰的接觸輕如羽毛,淡淡蓮香如薄紗拂過。他看到陵瀾的麵頰紅紅的,比剛才似真似假地教“怒”時,還更紅了些,像那抹挽留夕陽的晚霞也害了羞,雖然這絲害羞隻是瞬間。
陵瀾解釋,“親吻,是師徒間表達親近的常用方式,師尊不要誤會哦。”
宿塵音輕撫了下臉上被親吻的那處,綿軟的觸感似乎還停留在上麵。他忽然之間,不能分辨陵瀾這句話的真實與否,就像有什麼東西攪亂了他的判斷。
白雲流淌在船之間,輕輕飄拂。無情無欲的月神眉峰輕斂,淺灰色的眼瞳中微有疑惑。
陵瀾以為他是不太信,但半點也不慌,這些,他早就摸清了,月神其實很沒有常識。他更理直氣壯地給自己論證,“很多師尊都會早上親下徒弟,晚上也親下徒弟,叫早安吻和晚安吻……”
他解釋了一堆,末了,還有些譴責似的,“師尊你都從來沒有給過我早安吻和晚安吻。”
他得太坦然,並且還反客為主地譴責別人,宿塵音以為自己真是錯了,又覺抱歉,摸了摸他的頭。
黑綢緞似的長發高高紮起,係著一根紅綢帶,陵瀾坐在身前的桌上,像隻理直氣壯的貓咪。他挺喜歡宿塵音摸他頭的感覺,總覺得與一般人不一樣,或許這是月神的特異功能,他有點舒服地眯了眯眼。
他想起什麼,又補充,“不過這些,師尊一定不要叫別人知曉。因為師尊你的身份不同,別人會很嫉妒我的。”
——被月神殿的長老知道,他會有麻煩。
人間確實有月神狂熱的信徒,且不在少數,這個解釋合情合理,宿塵音答應了。
一切隱患都解決了,陵瀾放鬆不少,從椅子上跳下來,無比自然地牽起他的手,“師尊,我們該去人間玩玩了。”
他不想太快回月神殿,想抓緊這些時間培養培養感情,他需要他的心尖血,需要滿格的好感,回去以後,變數太多。
於是,他今是自己的生辰,願望是想和師尊去人間,像對“普通師徒”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