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勤儉相信馬蘭花說的話是真的,他也沒聽說過何為金絲纏陰。燈光下,他看清了,她股溝間那片隆起的阜地,生著金黃色的毛發,如同陽光照耀的茂密森林,覆蓋著那間小小的茅屋。茅屋裏已經滲透出一層細密的水珠,潮濕而潤滑。邵勤儉的身子早已挺立許久,他像一頭饑渴很久的小梅花鹿。他湊近茅屋,去吮吸牆壁苔蘚上的水珠……他已經有些迫不及待,一頭闖進茂密森林覆蓋的茅屋,馬蘭花不由自主地大叫了一聲……
這才是他們倆的新婚之夜。從入夜時分,一直過半夜,他與她無休止地行房,不停地交媾。馬蘭花滿臉的淚水,不知是幸福,還是委屈。她一直緊緊地摟著他的腰,生怕他從陡峭的山坡上滾落下來。直到公雞打鳴報曉,他才從她的身上滾落下來。他與她相擁而臥,她蜷縮在他的懷裏,他讓她枕著自己的胳膊。她喃喃地說,咱們早點兒圓房,也許,孩子已經滿地跑了。
邵勤儉說,現在也不晚,咱們倆後來居上。日後,你一定要給俺多生幾個孩子。
馬蘭花說,一些嬸子大娘說俺,奶盤大,腚錘也大,日後就是能生能養。你能打種,俺就能生養,給你生個七狼八虎,天興福老邵家再也不缺人手。
邵勤儉在肇東沒多停留。回到哈爾濱,大掌櫃劉慎之請邵勤儉到道台府後街的那家館子,去品嚐正宗的鍋包肉。哈爾濱與大連不同,這裏彌漫著俄國風情,街上賣的不是雪糕冰激淩,就是格瓦斯或是新釀的啤酒,櫥櫃裏麵擺放著黑白列巴(麵包)和各種紅腸蒜腸。劉慎之請邵勤儉下的那家館子,就是當年官廚後人開的,最負盛名的菜,就是鍋包肉。肥瘦相間的肉片,要下到鍋裏炸兩次,真正達到外酥裏嫩,然後澆酸甜口的汁,吃起來既有魯菜的風味,也有俄國的口味。來到哈爾濱,入鄉隨俗就要喝啤酒。中國人剛開始喝啤酒時,品嚐出來的是股馬尿的味道,等到喝習慣了,才發覺,那股馬尿味道真的悠長誘人。邵勤儉對吃喝並無多大興趣,不過,那鍋包肉倒是讓他食欲大開。看他愛吃這道菜,劉慎之讓跑堂的再上一道鍋包肉,而且要讓大廚親自掌勺。這一回,邵勤儉沒有讓盤子見底。放下筷子,邵勤儉與劉慎之開玩笑,是不是因為哈爾濱有鍋包肉,你才樂不思蜀,連家也不想回去?
劉慎之說,是啊,哈爾濱道裏道外,滿街都是金發碧眼的瑪達姆,腳蹬高跟麗,身穿布拉吉,撐死眼睛,餓死什麼東家自然心知肚明。
邵勤儉說,佩瑤啊,今年臘月回老家吧,要把婚事辦了。你為天興福在東北立起了旗杆,三十而立,我們倆還不到三十,也算事業有成。立下家業也勢在必行,安家方能安心,才能一心一意地做事業。再說幾年不回老家,沒看望父母,乾一也於心不忍。今年,大掌櫃一定結婚成家。
劉慎之說,謝謝乾一兄體恤,男大當婚,女大當嫁,天時不能違,人倫也不能違。我與天興福命運相連,一切聽從乾一兄的安排。
說到生意,就眼下而言,僅僅靠著買進賣出,似乎缺少些什麼。天興福有萬晌良田,長出萬噸麥子,卻隻能靠糧商來收購麥子。咱們不能滿足當種麥子的地主,看著一眼望不到邊的麥田,看著堆積如山的麥子,必須另謀出路。
劉慎之說,天興福除了置地、開荒種地,天興福也要在加工領域有所發展。東家有所不知,韓雲階組織金州華商公議會的商家,籌集資金,修建清河水庫,並引進德國的發電設備,建起了發電站。等到電站建成以後,想要與外線對接時,日本人不幹了,日本人不可能讓中國人進入電力這個領域。於是,日本人出麵幹涉,從韓雲階手裏,買斷了清河水庫發電站。韓雲階進入電力行業的夢想沒能實現,但他也得到了一筆錢。他到克山購置了幾百坰地,據說他買下的那塊地,下麵就有礦藏,他還不知埋著金銀銅鐵錫。不過,韓雲階的思維超前,他的所作所為,也給我們啟發。眼下,他與一個名叫湯普森的美國人做一筆生意,要從美國引進腦達克公司的麵粉加工機器,準備在黑龍江克山籌建義祥火磨。
邵勤儉說,這次到東北,也專程為火磨而來。因為美國的腦達克公司,俺才知道有火磨這種機器。有了火磨,還愁咱們地裏的小麥沒有銷路?大連街油坊遍地,咱們在哈爾濱引進火磨,他們加工大豆,咱們加工小麥。俺想,天興福也許會在小麥上興旺起來。
劉慎之說,火磨是個新商機,可火磨到底是怎麼回事,咱們一無所知。
邵勤儉說,其實咱們都疏忽了,平時吃的洋麵,就是火磨磨的砂子麵,有進口而來的,也有東北本地加工出來的。不過加工的不是中國商人,而是老毛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