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寫他們!(3 / 3)

我恰在編選自己的散文集(天知道何時才能出來),抽出兩篇自以為可讀之文,寄上呈閱。“散文感言”也可用篇末的“自語”代替,兄以為可否?——

前囑為副刊撰稿事,不敢有忘,待忙過了這幾日,調整心緒,再用心寫來。

南京不曾忘你,盼你也別忘了南京各位兄弟,閑時下來走走,大家歡聚。

握手。

蘇進

三月十七日

這是南京軍區的小說家朱蘇進的信,在應邀作家的回信中,他是第三位。當時,我和潘凱雄分頭聯係,也各自收到作家們的回複。

蘇進兄也是灑脫的就用一張白紙寫來,他的字坦率地說,不太恭維,想來,多少名家高手寫小說如風如火,可字嘛也並不經意了。如果往好裏說,他這有點樸拙的字,稍顯男性雄勁卻沒有太多的體式。也就百十來字,他卻寫滿兩大張,著力於把這種瀟灑的感覺抒發而出,率性而為,重氣勢,有如武士列陣,其氣象可見一斑。

與蘇進也算是早就認識,部隊的小說家好像與地方有著天然友情,一是因為部隊的刊物、出版社,間或有一些文學會議,再是軍區有創作室也常活動,所以,與部隊活躍的作家們,多在這樣的場合有聯係。蘇進的小說《凝眸》《炮群》《射天狼》《醉太平》,等等,他長槍短炮的,在文壇上動靜很大,那時候,說軍旅小說,說軍人作家,他怎是了得?

於是,一些重要的文學活動有他。記得一九八八年,我們部門在蘇州開一個文學筆會。與會人員有北京、南京、上海、武漢、四川的老中青各方,人數達三四十。北京小說家有王蒙先生,他好像還擔任文化部長,是以作家身份與會,有李國文、從維熙、張潔、湛容、蘇曉康諸先生,江蘇的陸文夫、石言、朱蘇進等等,評論家有高爾泰、吳泰昌、陳美蘭、雷達、陳思和、王曉明,我們部門有藍翎、範榮康、繆俊傑等。會議上大家相當放鬆,話題廣泛。那一時期,說文學,人們多敞開著談,也有的說。那時的會,也多是目標單一純粹,盡管是在開放發達的蘇南,也沒有專門的采風,記得隻是文夫先生帶我們去了一次虎丘而已。會議很純粹,也不請官員,沒有什麼儀式的。

會議時值中秋,吃了蘇州的風味餐,去了陸文夫先生小巷深處的家,其他記得下來的也不多。會中,我們在蘇州的商場上閑逛,難得有這樣的雅興。蘇州的毛衣當時是領時裝之風氣的,特別是四平針毛衣。當時,男人的時髦可能就是這樣子打扮。幾位同行的都在為自己采購,可是,朱蘇進卻是在女裝那邊挑選,他買了一件我至今記得是天藍色的女外套上裝,讓男人們都把欣賞投給他。想不到朱軍人,還有這等細心,真是為他這樣好丈夫的角色佩服,記得我也學他了,做了一回好樣子。不久後我們見麵,還說及當時一同購物的事。他筆下多是描繪軍人的英武和場麵的粗獷,而那份心細真像一個新好男人。其實與他談話,他表達慢條斯理,行事文雅,與他多年的軍旅生涯,與他軍人家庭出生有關。

後來,好像是一九九四年左右吧,在北京南口鎮一個坦克基地,解放軍文藝社的一個文學活動中,我們晚上打撲克,多是特熟悉的一幫人,打一種那時流行的拱豬,追逐逼趕,可粗野可狂放,打法靈活,一對眾,或眾對一,或分為兩派,記得我們是六人二組,勝負輸贏還有點小懲罰,而老被動挨打,臉麵是掛不住的。牌風沉穩、精於計算的他,每有不俗表現。隻是,我那次也手氣不差,幾番下來,有的人頂不住了,不免認真起來,而蘇進兄好像總是文雅和氣的,總是那樣子地笑笑,也不忘誇獎一下我等。

他在散文感言中寫道:

散文確是於隨心所欲中最見個性的文體,你有多大的心眼,必有多大的散文,把你所寫的散文探到一塊,就會看到一個浸在某種氣浪中的自己。有時不免吃驚,原來我也曾精彩過。

散文寫的全是自己,以及自己的意識迸到外界反彈回來的自己,所以寫散文的時候,感到自己在脹開了,感到自己比預料到的要豐富得多,多得不得不散失掉一些,就像依靠一聲吟峨散失掉一些心氣兒。

當一個人雙然獨立時,他已經是一個散文化的人了,構出他此刻心境意念,塊塊皆散文。這對於別人也許不重要,也許不堪觀誦,但對於他自己而言,正是由於這些東西才將自己與他人區別開來了。我相信,一個人如果長年沒有黯然獨立的機會,肯定會把自己搞丟的。一個作家如果不時常有些散文式的筆妾,那也會冷澳掉自己,苦忙於營造。散文是自語的,用自己的口說給自己的耳聽的。所幸者,是萬千人兒都愛聽到別人的自語。我想,自語者可別失誤於此,而將自語打扮得不是自語了,為誘惑眾多的耳朵而說話。或者,還沒說呢,先想著鍥刻在石頭上。

朱蘇進認為,二個作家如果不時常有些散文式的筆墨,那也會冷漠掉自己”。可見他把散文當作作家替省的創作。也說“散文是自語,用自己的口說給自己的耳聽的”。他自薦的散文,一是《我就是酒》,一是《天圓地方》。他從酒和圍棋中體會人生,多以談論雜感式。“掏出他此刻心境意念,塊塊皆散文”。他這樣說而行動也於此。

他信中說及的彬彬老弟,是指當時從博士畢業後到他魔下1軍區創作室搞評論的王彬彬,他文字犀利快捷,也好論辯,後來他一直在南京大學任教。在海口會上,托他帶話給朱蘇進要散文。信中蘇進特別說到“南京不曾忘你”,令人心生暖熱,在這半是工作半是私人的信件中(如他信中說,我約他為我所負責的版麵寫文章,算是公事),他的這句客氣話也算暖心之言。不曾忘記,抑或相忘於江湖,友情雖是君子之交,卻超越時空,重於金錢功利的,因為我們有過雖不多卻堪可回憶的聚會。

這之後,蘇進的小說寫得不多,散文創作也少了,後來,他索性在小說之外尋找了新天地。這些年,他創作了《鴉片戰爭》《康熙王朝》《朱元璋》等諸多主流大片和《我的兄弟叫順溜》暢銷電視劇,成果斐然,為小說家“弄電”的佼佼者。也許小說家們,尤其是功底深厚,獨具風格的小說家加盟,提升了影視文化的品位,而朱蘇進的勞績公認是數得上的。我祝福他。

四、池莉.希望稿費不太低

王必勝:

你好!

你的信到武漢時,我在北京,我是最近回漢的。

你要散文我當然應該給你,問題是寄你還是寄長江文藝出版社某人?另外我的散文不多,給你的同時也另外地方出書,你認為還需要吧?方便來個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