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過蓬萊洲嗎?”畹姐放下茶杯。
千流在腦海中搜索了一下,以前曾聽父母提起過:“是那個浮立在東海邊緣之上的神秘之洲嗎?”
畹姐點頭:“沒錯,蓬萊洲在東海之上存在了數萬年,一直是兩界都難以探尋到的神秘之地,至今沒有任何人找到蓬萊洲的入口,除非機緣巧合。”
“這麼說,畹姐肯定是進去過了?”
“一千多年前,我確實是因為機緣巧合,無意間進入了蓬萊洲,在那裏生活過一段時間,芷岸就是我在那時候認識的朋友。”
“你們是怎麼認識的?”千流很是好奇。
“說來話長。”畹姐看向小草,仿佛能從小草身上看出一個人的形狀,莞爾一笑。
東海邊緣,在離海麵數萬丈的高空中,一座龐大的洲島時隱時現,它懸浮在雲端之上,被雲層團團包裹,加之外層還有一圈迷障,讓各類仙妖難以接近。
九畹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正躺在一片草地上,腳下是漫漫的東海,她覺得頭有些暈,掙紮著坐起身來的時候,發現懷裏有個酒瓶子。
她想起來了,五天前,她從老酒壇那裏取了一瓶他新釀的酒,那酒很香,也很烈,勾起了九畹很多的往事愁腸,她躺在一葉小船中,任其在水中漂流,自己則在船上醉生夢死,不省人事。想來小船隨著小河流淌,流進了東海某處不知名的地方。
九畹站了起來,拍了拍衣裙上沾著的泥草,四處望了望。
這是一座小島,不知什麼原因,竟全部浮在東海之上,四周全是迷障,九畹倒是驚訝自己是怎麼穿過這片看起來毒性很大的迷障的,而且船在海上漂,而自己現在卻在空中,船已經不見了蹤影,那她是怎麼上來的?
帶著疑問,九畹踏進了這座神秘的島嶼。
九畹所進的地方是一片山穀,山穀裏有一片不大的林子,她望了望,似乎出了這片林子就能走出山穀了。
九畹往林子走了幾步,忽然,一陣異香襲來,讓她頓時覺得神清氣爽。她仔細嗅了嗅,那香,有一種淡淡的清冷,像是深秋的淒風,又有凜冬的梅雪之意,除卻這絲清冷,九畹還聞到了那香中隱隱裹雜著的一縷盛夏的烈意,這絲烈意極其寡淡,但是卻給了這異香極大的不同之處,九畹覺得這香味一定是來自一件不凡之物的身上。
循著香味過去,九畹走進了林子,約莫走了一盞茶的功夫,她尋到了異香的根源——一株閃著靈光的小草。
這是什麼草?九畹走到小草旁邊,蹲下來仔細看了看。
一根主莖長一尺,從泥土直到頂心,莖上隻有兩片葉子,一片是橫著的紋路,一片是豎著的紋路,尖端分裂成兩枝小芽,芽尖長著花骨朵,看樣子馬上就會開花了,然香味卻不是從花骨朵上傳出,而是從整株草上傳出的,這倒是很新奇。
這島上能孕育出如此有趣的植株,想來這島本身也該是十分有趣,九畹趣意更濃,完全忘了自己是以一個被動者的身份來到這裏,既來之則安之,這是九畹一向的行事作風,既然她有緣到這,那就好好地享受一番在這的時光。
輕輕點了點小草的葉子,九畹起身,準備走出林子。
“你是什麼人?”
身後突然傳來一個男子的聲音。
九畹轉過身,上下打量了一番,眼前這位男子,模樣清秀,身形頎長,但是沒有任何妖氣或者仙氣,很顯然是一名普通人類。
男子見九畹不說話,皺了皺眉:“這位姑娘,我好像沒有見過你,你是從島外來的嗎?”
“不錯。”九畹看著男子將背後的籮筐放下,“我之前在喝酒,喝醉了,睡了一場,醒來的時候就發現自己躺在這座島上,這裏是什麼地方?”
男子覺得九畹沒有惡意,便經過九畹身邊,蹲下來看了看那株草。
仔細檢查了一番,確認草沒有受到任何摧折,男子才開口:“這裏是蓬萊洲。如果姑娘所說屬實,那麼我可以將姑娘帶回闊裏村。”
“闊裏村?”
男子點頭:“這是蓬萊洲所有居民生活的地方,蓬萊洲的出口不會時時刻刻開著,姑娘一時半會兒也出不去,荒山野嶺的,你一個姑娘家也不好在這兒歇著,我當然得帶你回闊裏村,等出口開了,我再帶你出去。”
九畹想了想,確實是這個理:“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楚殊,姑娘怎麼稱呼?”
“九畹。”
“那我就稱呼九姑娘了。”
九畹看楚殊繼續撥弄著植株,很是好奇:“這是什麼草?挺與眾不同的。”
楚殊從籮筐裏拿了些灰出來,灑在了植株所在的泥土上:“這是月蒔花,是蓬萊島上的寶物。”
“哦?有什麼珍貴之處嗎?”
“月蒔花吸月華而生,於每夜子時綻放,花分兩枝,盛夏之前開左蒔,深秋之後開右蒔,隻有在盛夏和深秋之間的時候,左右兩蒔會同開,花開時分,四周會綻放光明,一刻後熄滅。”
“而它最神奇的就是,每三百年的兩蒔同開之夜,月蒔花會化為人形,人形為女身,存一夜,黎明時分消失。再過兩天,她就要再出現了。”
九畹挑了挑眉:“你見過女身嗎?”
楚殊道:“見過。玲瓏絕代,風華無雙。”
“這麼說,你已經活了三百年了,是嗎?”九畹注視著楚殊,從這個男人的臉上,她看不到一絲皺紋。
月上樹梢,兩朵月白色的花悄然綻放。花朵有拳頭那麼大,嬌嫩的花瓣散著瑩瑩的藍光,四射在林子裏,照亮了九畹的四周。
楚殊斂了斂眸子:“我已經活了九百年了。”
“可你明明是人類。”
楚殊把頭扭向月蒔花:“不隻是我,整個闊裏村的人,都活了幾百年甚至上千年。我們都是人,是真真切切的人,隻不過,我們生活在蓬萊洲,有月蒔花的庇佑,因此我們能長久地活下去,長久地守護著月蒔花,守護蓬萊洲。”
“你們怎麼做到長壽的?”
“月蒔花的女身,”楚殊緩緩撫著花瓣,“看一眼,能增壽三百年。”
增壽三百年,那陰府的生死簿又該怎麼寫?
九畹不禁為自己的好友閻君感到頭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