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白》——一刻明滅,兩生花開(3 / 3)

“你們村裏有死亡嗎?”

“當然有,雖然我們長壽,但是仍舊脫離不了病痛和意外之死,這三百年的增壽是隻有在人能夠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前提下才能實現。我爹和我娘就是在兩百年前得了病去世的。”

看來這萬物也是絕不會有絕對的偏頗的。

九畹見夜已深,想著再待在此處也不適宜,便問道:“你還要在這裏照看月蒔花嗎?”

楚殊站起身:“不用,我隻是過來瞧瞧它,我這就帶你回闊裏村。”

言罷,他又默默看了一眼月蒔花,輕聲道:“芷岸,我走了。”

無風的林子,月蒔花的花瓣似乎飄動了一下。

芷岸……是月蒔花的名字嗎?

九畹看了看眼前帶路的楚殊,懷著深深的猜疑跟在他後頭。

“哥哥,你怎麼才回來?咦?這位姐姐是誰呀?”楚殊剛推開家門,便有一名小女童揉著眼睛打著哈欠走了過來,待她看到楚殊身後的九畹時,滿眼都是好奇。

楚殊抱起了女童,摸了摸她的頭:“這位姐姐不小心進了我們島,讓她在我們這裏待幾天,等出口開了哥哥再帶她出去。”

“恩,好。”女童乖巧地摟著楚殊的脖子,趴在他肩頭,“小曦等哥哥等了好久,好困好困。”

“困了就睡吧。”楚殊拍著她的背,隨後向九畹介紹,“這是我妹妹楚曦。”

九畹慈愛地笑笑:“真是個可愛的孩子。”

楚殊領著九畹走進了一間房間:“這是我家的客房,有些簡陋,九姑娘這幾天就將就一下,很晚了,姑娘快休息吧。”

九畹點點頭,目送楚殊離開。

關上房門,點燃一支蠟燭,房間內一張木質小床伴著一張木質小方桌,一覽無餘,床邊有一扇窗,窗戶用支架撐起打開,從窗戶中可以看到闊裏村的景色。

確實簡陋,但是難得樸素。

九畹就著木床躺下,心滿意足地進入夢鄉。

早晨,九畹被門外的人聲吵醒,她睜著半隻眼從窗戶向外看去,發現楚殊家門口竟站滿了人。

“聽說族長昨天帶回來一個外族人,就住在他家。”

“說起來蓬萊島已經很久沒來過外族人了,也不知道是個什麼樣的人。”

“昨天晚上戚家老三出來上廁所的時候看見了,是個姑娘。”

“是個小姑娘就不擔心了,姑娘家心腸都不會太壞。”

闊裏村的村民們都對九畹十分地好奇,大多數人都想看看在蓬萊洲之外的人是什麼樣的,跟他們有什麼區別。

關上窗戶,房門響起了輕扣聲。

“九姑娘,起來了嗎?”

九畹慢條斯理地理了理頭發和衣服:“起來了。”

楚殊道:“好,外麵來了很多村民,蓬萊洲已經很久沒有來過客人了,大家都想見見你。”

“我這就出來。”

最後係上外衣的腰帶,九畹打開了房門。

楚殊一席青衣,依舊是那般恬淡清雅。

“九姐姐早!”楚曦站在楚殊身後,抓著楚殊的衣角。

九畹溫婉一笑,摸了摸楚曦頭上的小發包:“小曦早呀。”

楚殊打開自家大門,將九畹請了出去。

村民們自覺地騰出一塊地,把九畹包圍成一個圈。

九畹環顧一周,禮貌地向大家點著頭:“你們好,我叫九畹,昨日喝醉了,不知因為什麼原因出現在蓬萊島,很抱歉,這幾日要叨擾諸位,給諸位造成不便之處,還請多多諒解。”

一位長者笑容可掬:“姑娘就請放心在這兒住吧,楚殊是闊裏村的族長,姑娘有什麼需要的盡管向他開口便是,闊裏村已經許久未有客人來過了,大家都很喜歡你,一定會好好招待你的!”

熱情好客的村民早已視九畹為座上賓,紛紛給她送去各種蓬萊島的特色物品與食物,兩天後,饒是像九畹這般善於結交朋友的性格也有些應接不暇,抽了個空,她逃到了種著月蒔花的林子,終於鬆口氣下來。

林子裏很安靜,沒有任何人,隻有寂靜的月色和孤零零的月蒔花。

九畹剛想上前一步,便聽到有腳步聲,習慣使然,她退後幾步,隱沒在月蒔花一旁的草叢中。

她透過草葉看去,來人是楚殊。

隻見楚殊蹲下來,看了看月亮,月上三分,離子時還有一段時間。

“芷岸,我過來了。”

他低下頭,輕輕撫著葉子。

月蒔花似乎聽到了楚殊的話,主莖微微向前傾,更貼近了楚殊一些。

九畹清冷的眸子打在一花一人身上,她的猜測果然沒錯,楚殊和月蒔花之間的關係不一般。

楚殊繼續向月蒔花訴說著一些自己的事情,雖說在外人看來,他是在自說自話,但九畹知道,楚殊眼前肯定站著一個人,她在認真地傾聽。

很快,子時時分,到了月蒔花現人身的時候了。

原本淡淡的幽香一下子濃烈了起來,林子裏鼓起了一陣清風,帶動著草葉微微翻轉。

月蒔花的花苞緩緩盛開,嬌柔的月白色花瓣一點點舒展而開,露出裏麵的淡紫色花蕊,熒藍色的花粉從花柱上飛起,似閃閃的螢火蟲,飛舞在楚殊的周身,它們旋轉著,旋轉著,最後在空中緩緩彙聚,彙成一個人形。

一隻纖纖玉手從熒光中伸出。

楚殊接了過去,嘴角上揚:“芷岸。”

傾世的女子如神般降臨在這片樹林裏,帶著萬丈的光芒,璀璨耀眼,蓬萊洲的夜晚,瞬間變成了白晝。村民們一個接一個地走到林子裏,朝著半空中的女子俯身一拜。

像是一種儀式,所有村民都在朝拜月蒔花,拜完後再深望一眼,表示虔誠,這是他們壽命延續的方式,這朵月蒔花,這個傾顏絕世的女子,是庇護他們的神。

儀式結束,村民們陸續離開,又隻剩下楚殊一個人。

女子也不再懸浮在空中,緩緩下了地。

她斂去了光芒,斂去了高高在上的姿態,此時此刻,平易近人。

“殊哥哥,你等了很久了吧?”

楚殊揉了揉她的頭:“恩,很久了,整整三百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