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日陳雲棋心情一直不太好,倒不是因為李英的背叛讓他無法釋懷,雖說他對李英的感情頗深,想要在幾天內就徹底將她拋之腦後,似乎也有些不太可能,但他更為擔心的是齊王之事,這件事一直讓他耿耿於懷,因為這件事遠比他的兒女情長要嚴重的多。
小翠見他悶悶不樂的,便勸他出去散散心,以前陳少爺在家裏可是待不住的,最近幾天卻總是悶在家裏,她做為一個盡職盡責的身邊人,既然無法讓他開心,也隻能出此下策了。
他聽從了小翠的意見,走出了家門,有意無意的來到了平時常去的酒館,陳少爺雖然年紀尚小,卻是一個愛喝酒的人,可能是做公子哥養成的習慣,與開封城一些官商子弟交往多了,喝酒是家常便飯的事。
平時他很少喝醉,偶爾遇到某個公子過生日或是有什麼喜事,他也控製不住自己,而且酒桌上花樣繁多,你要是玩得不好,喝醉就在所難免了,隻要一喝醉,他絕不會讓父親發現,因為府裏的小廝會把他藏嚴嚴實實,而一些與他私交頗深的丫環也會幫著打掩護,因為大家都知道,隻要老爺知道少爺喝醉了酒,那麼家裏一定會雞犬不寧的。
酒喝了半壺,腦子還是很清醒,思前想後,這些年的所做所為是不是真的有些荒唐?自己是不是真的就那麼一無是處,惹人厭煩?想起曾經每日浪蕩遊玩的歲月,或許自己真的有些不知上進,以後可不能再渾渾噩噩下去了。
正自出神思考之際,忽聽得店內一陣爭吵之聲,聽聲音似是店小二在訓斥客人,隻聽他叫道:“又沒錢,上次沒錢也就算了,這次可不能再讓你白吃白喝,沒錢把身上的衣服脫下來,看你穿得綾羅綢緞的,想不到是也是個窮酸書生,要是沒錢就不要出來喝酒,在家喝粥也是一樣。”
店小二言辭鋒利,刺耳難聽,顯然是不少遇到沒錢的主,才練就了這樣損人自尊的口才。
陳雲棋轉頭看了一眼,隻見被罵的是一個四十左右的男子,一張書生模樣的臉,白淨瘦弱,眉宇間頗有一股勃勃英氣,而他最令人囑目的地方竟是眼眶裏有兩個瞳孔,乍一看還真是有點嚇人。
此時他已喝得酩酊大醉,站著的身子搖搖晃晃,一手拿著酒壺,一手指著小二道:“你這小人,不要狗眼看人低,想當年我也是一朝的天子,受萬民愛戴。”
他此言一出,當真是語驚四座,聽到這話的人都紛紛投來驚異的目光,但一看到他醉熏熏的樣子,立刻露出了鄙夷的笑容。
小二聽了這話,不但沒有被嚇到,反而更加張狂,罵道:“你這瘋子,醉話也說得太不著調,你要是天子,我還是玉皇大帝了,別在這裏唬人,小心掉腦袋,趕緊把酒錢交了,不然我讓你滾出去。”說著伸手就往他衣襟裏探去,那人一甩手,叫道:“沒錢,要錢找你們大宋皇帝要去。”
店小二還要過去糾纏,陳雲棋走了過去,衝他說道:“小二,他欠你多少酒錢,都記在我的帳上。”店小二笑道:“原來又是陳少爺在扶危濟困,你可真是開封城的活菩薩呀,既這樣,那還有什麼好說的。不過陳少爺,這人嘴裏瘋言瘋語的,你可要小心,別跟著他一起吃官司。前幾天你在開封城的事可是傳遍了,以後可別再出風頭了。”
陳雲棋道:“多謝你提醒!不過話說回來,那天的事你怎麼不去給我做個人證,平時對我點頭哈腰的,怎麼到了關健時候就當了縮頭烏龜。”小二慌亂地說:“陳少爺是我們這裏的老顧客了,那天的事我確實沒有目睹,不然怎麼會袖手旁觀。”
陳雲棋哈哈一笑,說道:“以前經常來這,還真沒看出來你是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把我所有的賬目都算一下,我晚上叫人來結,以後就不敢再來這裏光顧了。”說著老氣橫秋般的出去了。
小二看著他半天沒反映過來,直到陳雲棋走遠,才一拍腦門,叫道:“嘿,今天真是出門沒看黃曆,因為那麼個瘋子,得罪了闊綽的陳少爺,真是撿了芝麻,丟了西瓜。”不由得又是跌足長歎,後悔不已。
陳雲棋出了店門,見那人已經走遠,走的是城西方向,他便也跟在身後,隻見他腳步虛浮,搖搖晃晃,兀自拿著酒壺邊走邊喝,嘴裏大聲念道:“四十年來家國,三千裏地山河,鳳閣龍樓連霄漢,玉樹瓊枝作煙蘿,幾曾識幹戈?
一旦歸為臣虜,沈腰潘鬢消磨,最是倉皇辭廟日,教坊猶奏別離歌,垂淚對宮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