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2 Better in time (2 / 3)

“子衿,假若當年我告訴了你,我和你姐姐互相利用,甚至因此害死了她……你還會和我在一起麼?”

“這四年……我知道你過得很艱難。可你知道麼,我在公司裏每過完一天,不論談判多累,或者在車間裏考察,熱得幾乎要暈過去……我隻要想到你和樂樂在家裏,就覺得是值得的,就能支撐下去……”

“子衿……”

他一句句的說完,輕輕地喊了她的名字……可依然聽不到裏邊任何動靜,屋裏特意做成昏黃的光線落下來,愈發顯得形單影隻,他終於不再等,轉身離開。

臥室的露台上,望出去是一片茶園,鄰近夕陽西下,淺淺的光線為廣袤的深綠鍍上了微暖的金色,遠處古村落已經冉冉而起炊煙。

子衿不知道自己望了多久,似乎每分每秒,這樣的景致都會發生微妙的變化,或動人,或哀傷。直到思緒一縷縷的被抓回來,她起身去洗了洗臉,然後走出了臥室。

屋子裏安安靜靜的,一個人都沒有,連樂樂都不在。

子衿皺了皺眉,撥了個服務電話。

“他們在餐廳呢。”服務生笑著說,“您在門口等等,馬上會有酒店的電瓶車來接您去用餐。”

子衿隨手拿了件大衣,挽在手臂上,走出院子的時候電瓶車已經到了。

她坐上在後排,也沒在意餐廳究竟在哪裏,轉眼間身上就覺得冷了,茫然間望了望四周,問:“這……好像出了度假村了吧?”

司機穩穩把著方向盤,車子行駛在漸漸暗下來的天色中,笑了笑說:“馬上就到了。”

光線一層層的黯淡下來,子衿努力辨識著道路,有些遲疑:“前麵……是溫塘的那條小河嗎?”

司機嗬嗬笑了笑,停下車子:“到了,再往前走走。”

子衿下了車,小路上全是碎石,可是每一步往前,她都那樣熟悉,她記得左手小路邊那家很不怎麼樣的小旅店,以及前邊那座小石橋。

暗色之中站著一高一矮兩個身影在橋上,不知在看什麼。

子衿走到他們身後,輕輕叫了一聲:“樂樂。”

樂樂轉頭看了子衿一樣,卻沒有像往常像小寵物一樣跑過來,反倒側過身看了眼爸爸,眨眨眼睛,像是在等待指示。

蕭致遠拍拍她腦袋,她就蹦蹦跳跳的往橋邊跑去了。

“樂樂——”

蕭致遠隻是微笑著從她手裏接過了那件大衣,溫柔的給她披上了:“喂,桑子衿,你真的……把我逼得沒辦法了。”

話音未落,暗寂的河流上,卻閃起了點點光亮。

子衿怔怔的看著,似乎認出來了,卻又遲遲不明白。

墨黑的夜裏,天邊的星星一股腦兒的傾倒在了如鏡的水上,層層疊疊的,朵朵星華綻放,映襯得彼此臉上光線明暗,或涼或暖,捉摸不定。

那又不僅僅是燈光——確切的說,是幾個字。

“嫁給我好嗎?”

“嫁給我好買?”

……

是在這裏,他們在暗夜中第一次相識。彼時聽到她溫軟的聲音,而她身上好聞的、獨屬少女的味道,帶了暖意的橘香,在夏天的晚風中,清晰的送到他的心底深處。

那時是覺得這是上天賜予自己,再完美不過的禮物,卻並不知曉,世事與時光,將彼此的愛雕琢成了一道深深的痕跡,再難抹去。今天,他站在這裏,全身上下每一個細胞,都在祈求……能讓這份禮物,留在自己身邊。

風聲之中,子衿的聲音又多了幾分顫抖。不知是冷,或者是情緒波動。

“蕭致遠,我一直想告訴你……其實那一天,我沒有把信息發給方嘉陵,我想和你離婚,可不是用那種……會讓你很傷心的方式。後來Iris發了出去……那個時候,我比你更難過,因為我想……你大概真的不會再原諒我了。”

蕭致遠笑了,伸臂將她摟在懷裏,什麼都沒說,隻是將唇貼在她的眉心,低低的說:“我知道了。”

原來,兩個人到了最窮途末路的時候,也都不曾……真正的拋棄對方啊!

“嫁給我好嗎?”他一字一句的將那幾個字念給她聽,心中漸漸篤定。

子衿抽噎的聲音漸漸響起來,他不阻止她,隻是溫柔的撫著她的背,像是安慰一個孩子,又將她抱得更緊一些,彼此身體相貼,幾乎沒有絲毫空隙。

隻是腳下有了小小的動靜,樂樂跑了回來,抬起頭張望,天真地說:“爸爸,下雨了!”

爸爸卻輕柔的解釋:“不是,是媽媽哭了。”

“嗯?媽媽為什麼哭了?你欺負她了嗎?”

蕭致遠看著子衿撲簌落下的眼淚,看著她在自己懷裏破涕而笑——

請你,來我懷裏,或者讓我,住你心裏。

直至傷痕治愈,直至時光溫柔。

他看著懵懂的女兒,心願得償:“因為……媽媽,終於被爸爸感動了。”

***

吵到這樣不可開交的地步,連子衿都忘了吵架的初衷是什麼。

原本兩人還在客廳裏壓抑著聲音,生怕會影響到專心在房間裏畫畫的女兒,沒想到樂樂在被爺爺接走前甩下了一句“幼稚”,這讓本來稍稍有些熄火的子衿一下子又不淡定了,等到女兒出門,她看也不看蕭致遠,徑直找了車鑰匙也要走。

“你鬧夠沒有?”蕭致遠聲音低沉。

“欸?同事聚餐啊,我不是告訴過你?”子衿眯了眯眼睛,“蕭先生你也自由了,今晚想和誰約會就和誰約會。”

蕭致遠的臉色愈發沉了沉:“餐廳都訂好了,樂樂也送走了,你現在說不去?”

“不去。”子衿若無其事,“那餐廳多隱秘,方便你和別人接吻,也不會被偷拍到。”

“你再說一次?”聲音已經隱含威脅。

“我不用再說一次,你倒是和別的女人接吻了許多次。”

盡管心裏怒火亂竄,蕭致遠還是糾正她:“兩次。”

她反問:“兩次還不算多麼?”

眼看著預定的時間已經過了,蕭致遠倒也不急了,一把攥住她的手冷笑:“翻老賬是吧?桑子衿,你真以為你什麼都沒錯?”

子衿掙了掙:“疼。”旋即不甘示弱,“我怎麼你了?”

他放緩了力道,冷笑,一字一句:“別的不好說,你最在行的不是冷暴力麼?”

過去的四年,他是吃足了苦頭,直到此刻心裏還記著,最久的一次,兩個人足足有十七天沒有說話。

“那你那麼多緋聞是怎麼回事?別跟我說是為了逗我玩兒,我才不信。”子衿一口氣說,“守身如玉的我不是沒見過,別給我找借口了。”

蕭致遠倒沉默了片刻,英挺的眉輕輕一挑:“其實你心裏還是挺在意的吧?”

“才沒有。”子衿有些狼狽的甩開他的手,“我走了。”

“所以明天去複婚,你還準備這樣放我鴿子,毫無責任感的一走了之麼?”蕭致遠的聲音是真的帶了一絲計較的生氣,看著她的背影,追問了一句。

許是被那個“毫無責任感”激怒了,子衿反倒停下了腳步,針鋒相對:“蕭致遠,如果明天我們最終沒有複婚,一定不會是因為我沒有責任感,而是……我會重新考慮,我們的性格到底還是不是適合生活在一起。”

蕭致遠怔了怔,因為不可思議,薄薄的唇角揚起了一道涼涼的弧度:“你是認真的?”

“我不知道……可是你真的不覺得麼?我們好像……越來越愛吵架了。”子衿同樣有些恍惚,說完了這一句,轉身離開,沒有再看他的表情。

其實今晚是真的有同事聚會,她開著車去那家農家樂的時候,心情卻如同此刻的天氣,灰蒙蒙的雲如鉛般壓下來,仿佛隨時會落下雪子。假如說最開始你一言我一語的吵架算是偶然,那麼此刻,她真的開始反思……從溫塘回來,看似誤會矛盾已經消除,可是他們為什麼吵得更加厲害了呢?

真的是一道無解題。

蕭致遠回家的時候,照例在子衿的臥室前停了停。

門是關著的,想來她已經睡下了。

要進去看看麼?蕭致遠躊躇了一會兒,到底還是沒有進去,轉身去了臥房。

站在花灑下的時候,蕭致遠已經察覺到有些不對。從溫塘回來,他再也沒有住過客房,自然早就將換洗衣物放進了臥房,想了想,也隻能隨便用浴袍裹了裹,頭發還濕噠噠的滴著水,就這麼出來了。

坐在沙發上,他隨手開了電視看深夜新聞,房間裏安安靜靜的,忽然門口輕輕哢噠一聲。蕭致遠下意識的抬頭看了看,子衿抱著枕頭站在門口,頭發亂糟糟的,還帶著睡意:“你回來啦?”

蕭致遠有些錯愕:“吵到你了?”

她顯然還有些迷糊,把枕頭抱得更緊一些:“沒有,我就是……過來看看。”

蕭致遠眯起眼睛,眼角深處似乎鑲嵌著碎開的星芒,難以控製地勾起唇角,走過去牽住她的手:“那就不要走了。”

他半是強迫,半是誘導,將她塞在了床上,心情甚好,傍晚吵架的陰影一掃而空。眼看子衿的臉一貼到枕頭上就睡著了,忍不住想逗逗她。一低頭,發絲上的水滴就落下去,正中子衿臉頰上,她大約覺得微涼,不耐煩的皺了皺鼻子。

“為什麼半夜跑過來?”他俯下身,薄唇幾乎要貼著她的耳朵。

子衿稍稍避了避,含糊不清的說:“什麼……”

“以前不是都不管我死活的麼?”

子衿翻了個身,將頭埋在他懷裏,低低的說:“我才沒有冷暴力對你。”

“裝睡是吧?”蕭致遠揉揉她的頭發,實在忍不住,“還給我裝……”

他撥開她的頭發,重重吻了下去。

子衿被他弄得喘不過氣,終於睜開眼睛拚命推他。

“還敢不敢威脅我?”他的手從空調被裏伸下去。

“啊……”子衿才驚呼出聲,又被他狠狠堵了回去。她睜大著眼睛,看著他近在眼前的長睫,心裏有些後悔剛才的多事。

“專心點,寶貝。”他察覺出她的心不在焉,一隻手微微用力,扣了扣她的臉頰。

折騰了很久,直到她抱著枕頭再也不肯轉過身來,蕭致遠終於心滿意足,伸出手去將她圈在懷裏:“睡吧。”

不知道是不是太過放鬆,翌日醒來的時候竟然已近中午,蕭致遠支起身子看了看,子衿就坐在沙發上,正對著陽光,低著頭不知道在看什麼。

他隻能看見她的背影,穿著寬鬆的衛衣,更加顯得纖細,光影明暗間線條細膩,安靜得像是一幅油畫。他原本不想打擾這幅場景,忽然間不知想到了什麼,帶了幾分不安:“子衿。”

桑子衿笑盈盈的回過頭,手裏拿著一張紙片:“蕭先生,這是什麼?”

蕭致遠難得一次語塞,別扭地轉過臉:“生完氣了?那就去民政局吧。”

“欸?你準備了那麼久,都不準備說教下?”她依然不打算放過她,拿著那張紙,眼神有些俏皮,“什麼共同生活的磨合期啦?觀念不一致是正常的啦?”

“你不是看懂了麼?”蕭致遠更加狼狽——他昨天一個人的時候,的確稍稍草擬了一下。

“我們不是一起生活了四年了麼?”子衿眨眨眼睛,“磨合期這麼久?”

“你那叫和我一起生活四年?”蕭致遠臉色鐵青,“連我是病是死都不知道,每天能和我說上三句話,我就覺得你心情真好。”

“……”子衿訥訥,“……不是經常說話麼?”

蕭致遠冷笑:“是啊,說話最多的時候就是鬧著要離婚的時候。”

子衿沉默了一會兒,微微低下頭,長發末梢在陽光下泛起淡淡的溫柔光澤。她站起來,慢慢走到蕭致遠身邊,蹲了下去:“喂,我以前真的對你很糟糕啊?”

他依舊別扭地轉過頭,態度稍稍有些軟化:“你說呢?”

“對不起啦……”她伸手搖搖他的手臂,忽然間也有些心酸。

“雖然常被你氣死,不過想想你就在我身邊逃不掉,就覺得還能忍受——再說,我真沒怪你。”蕭致遠漸漸恢複了往常的從容,“行了,大不了複婚了以後我多讓讓你。”

“欸?你還記得我們昨天為什麼吵架嗎?”子衿忽然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