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您到底打得什麼算盤,但是我有言在先,等會兒我進去假扮我媽媽的時候,他不能跟進來。”
“為什麼?”威廉不解的問。
“為什麼?你中文說的這麼好,難道你沒聽過一個詞叫瓜田李下嗎?我現在穿著婚紗,如果我和你一起進去,被某些別有用心的人拍了照片拿去做文章,那我真是跳進黃河都洗不清了。”
話雖然是對著威廉說的,但話卻是說給黃管家聽的。
黃管家一大把年紀被她陰陽怪氣了一通,關鍵還不能反駁,因為他之前確實存了這個心思,不管顏與認不認,威廉都是她名義上的未婚夫,如果她穿著婚紗和他一起站在歐陽乾麵前,很容易誘導不知情的人往“訂婚”上聯想。
他知道顏與聰明,卻沒料到她心思這麼重,一眼就看穿了他的小心思。
光是陰陽怪氣,還不足以發泄顏與內心的憤懣,她冷著臉對黃道平說:“這是我最後一次幫您做事。明天一早我就回國,今後你們歐陽家的事,和我顏與再沒有任何關係。”
說完,她抬腿從兩個男人中間走過去,怕踩到她的婚紗,威廉和黃道平都下意識地往後退了幾步,給她讓開一條路。
等到顏與進了歐陽乾的房間,黃道平苦笑著搖搖頭,歎了口氣說:“這孩子,脾氣還真大。”
威廉摸了摸鼻子,笑著說:“我倒是很喜歡她的性格,直率,果敢,像一朵帶刺的玫瑰。”
“對了,她的男朋友是做什麼的?”
“就是一個家世普通的窮小子,二十歲了還在念高中。”話一出口,黃道平突然想到了什麼,警覺地看著威廉,“你想做什麼?我提醒,別胡來。”
威廉笑的人畜無害,“您別誤會,我隻是好奇,什麼樣的男人才能征服顏與這朵會紮人的玫瑰。”
黃道平抿了抿嘴唇,思忖片刻,抬頭說:“算了,就照她說的做吧。老爺當初是怕她被人欺負,可你看她那樣,天底下有誰能欺負她。你也老大不小了,該抽點時間去解決自己的終身大事了。”
說著說著他忽然想到一個人,“誒,你那個老同學伊麗莎白現在還單身麼?我記得她當初為了追你,差點連學都不上了。”
提起往事,威廉哭笑不得,“您就別拿我開玩笑了。伊麗莎白去年就結婚了。”
黃道平聞言,不禁露出失望表情,“唉,可惜了。那個女孩兒挺不錯的,最關鍵的是她真的很喜歡你。”
威廉越聽越頭大,連忙找了個借口溜之大吉。
顏與在歐陽乾的房間待了半個多小時,直到醫生提醒她老爺子該休息了,她才叫上周璿離開。
“璿姐,我覺得我外公他好像能分清我是誰。”
周璿一時沒明白她的意思,微蹙眉心看著她。
顏與說:“我知道我不是歐陽靖雯,但是,他希望我是。你能理解我的意思嗎?”
周璿思忖片刻,點點頭,“你是說,老人家在自欺欺人?”
顏與點頭,“對。他在自欺欺人,假裝他的女兒還活著,我們在幫他圓謊。”
周璿歎了口氣,“你外公這些年應該也挺不容易的。黃道平說,老人家撐著一口氣,就是為了等你回家。”
顏與對黃道平的話,現在是一個字都不願意相信,“得了吧,他的話,你最好一個標點符號都不要信,都是假的,沒一句實話。”
周璿笑了笑,抬手摸了摸顏與的腦袋,沒有說話。
在她看來,黃道平固然撒了一些慌,但他對顏與的心是真誠的,他希望她今後能夠像一個真正的公主一樣,無憂無慮的生活,不用像她的母親那樣亡命天涯,也不用顛沛流離,不必寄人籬下,看別人的臉色行事。
顏與閱讀法律文件的時候,她也在場,歐陽乾留給顏與的財產,至少價值四十億美元,隻要顏與今後不胡來,這筆錢足夠她用到下輩子了。
黃道平是這些財產的守護人,但凡他有一點私心,或是一絲懈怠,顏與就別想從她外公這裏得到一分錢。
回到房間,脫下婚紗交給女傭,請對方幫忙放回原處,然後走到窗邊給顏濟成打電話。
“爸,我打算明天回國。”
“那邊的事處理好了?”顏濟成問。
“嗯。”要不是看歐陽乾太可憐了,她早就跑回去了。
“需要我這邊幫你們訂票嗎?”
“要。”顏與怕黃道平算計自己,所以不想讓他摻和進來。
“行,我一會兒讓助理去辦。”
“對了,這件事您別告訴我哥啊,我想給他一個驚喜。”
一向不苟言笑的顏濟成,忽然發出一聲嗤笑:“我看你是想給那個叫池鉞的人一個驚喜吧。”
“……”
小心思被父親當場拆穿,顏與麵上浮現出一抹尷尬的神情。
“我知道了。我會幫你保守秘密的。”
父女倆寒暄了幾句,便掛斷了電話。
這時,周璿走過來,對她說黃道平在外間等她。
顏與現在不太想見黃道平,但是人在屋簷下,不想見也得見。
她跟著周璿走出去,看見坐在沙發上的黃道平,走過去坐在他對麵,問道:“您找我什麼事兒?”
“威廉想邀請你一起共進晚餐,不知道你有沒有時間。”
“沒有。”顏與拒絕的很幹脆,“我打算明天一早就回國,今晚得早點睡覺,沒時間陪他吃晚飯。”
“明天就走?這麼突然。”
“我出國已經十來天了,再不回去,我爺爺該起疑心了。”
“可是……”黃道平還想再說點什麼,但是顏與沒有給他這個機會。
“等放寒假的時候,我會過來看你們的。我這學期已經落了很多課了,再這麼耽誤下去,下次考試我又要倒數了。”
黃道平低下頭,愁眉苦臉的沉思起來,他知道顏與有她不得已的苦衷,但是……
他擔心老爺撐不到顏與放寒假的時候。
“我爸已經幫我們把票定好了,麻煩您明天安排人送我們去機場。”顏與去意已決,無論對方說什麼,她都不會再心軟了。
其實,如果威廉沒有出現的話,她是願意再留一陣子的,哪怕是三五天也好。威廉的出現打了她一個措手不及,讓她明白了,歐陽家的一切對她而言都是陌生的,未知的,繼續留在這裏,很可能還會遇到更為嚴重的突發狀況。
黃道平沉思良久,最後還是答應了她的要求,盡管他看上去十分的不樂意。
黃道平離開後不久,威廉來了,說是要跟她交流交流感情,被顏與的幾個保鏢擋在門外,吃了個閉門羹。
當晚,顏與早早地睡下了。
半夜三點多鍾的時候,古堡一樣的建築裏傳出一聲尖叫,緊接著,一盞盞燈亮了起來,急促且雜亂的腳步聲向著二樓的臥室走去。
周璿一邊讓白樹出去打聽情況,一邊去裏麵的屋子叫醒顏與。
顏與被她搖醒的時候正在做夢,暈乎乎的坐起來,睡眼惺忪地看著周璿,“天亮了嗎?”
周璿幫她把遮住臉的頭發弄到後麵去,神情嚴肅地說:“好像出事兒了。”
“啊?”
“我剛才聽見樓下有腳步聲,是往你外公住的那個房間去的。”
顏與聽到這話,頓時清醒過來,掀開被子,便準備往外跑,被周璿一把拽住了。
“先換衣服,你這還穿著睡裙呢。”說完,她起身去衣帽間給顏與找衣服。
顏與換好衣服,在幾個保鏢的陪同下,趿著拖鞋跑到歐陽乾的臥室,在他的房間外麵,站了很多人,大家看見顏與,自發的為她讓出一條路。
顏與跑進臥室,看見她外公的床跟前圍了一圈人,心裏登時湧起一股不好的預感,“怎麼了?”
聽到她的聲音,圍在床邊的人們紛紛轉過頭來看著她,目光中帶了一絲哀愁和難過,隻有黃道平依然背對著她站在床邊。
顏與雖然在這裏住了七八天,但她和這裏的傭人都不太熟,隻好問威廉,“到底出什麼事兒了?”
“先生,去世了。”
顏與身形一頓,整個人都僵在了原地,一秒後,她撥開麵前的這些人,擠到床邊,看見閉著眼睛安詳的躺在床上的老人,突然感覺雙腿像灌了鉛一樣,重的抬不起來。
她張了張嘴,發出略微沙啞的聲音:“他真的…走了嗎?”
黃道平聽到她的聲音,急忙抬起袖子擦掉眼淚,回頭對顏與說:“孩子,過來。”
顏與走上前,不可置信地看著床上的歐陽乾,他睡得很安詳,嘴角似乎還帶著微笑,仿佛夢到了什麼美好的事情一樣。
“他,他真的走了嗎?”
怎麼會這麼突然,明明幾個小時前,他們還坐在一起喝茶看夕陽,一轉眼的功夫,人就沒了。
黃道平對於眼前的一切早已有所預感,他知道以顏與的年齡和閱曆,很難接受這種事,但是在他看來,能讓歐陽乾在睡夢中安詳的離開這個世界,已經是一件幸事了。
他抬起枯竹般蒼老的大手,輕輕拍了拍顏與的後腦勺,“我說過,他是為了等你才撐到今天的。謝謝你,彌補了他心裏的遺憾,讓他平靜的離開這個世界。”
聽到黃管家的安慰,顏與的眼淚再也忍不住,漱漱的落下來。
如果知道離別來的這麼突然,她一定會寸步不離的守在他身邊,哪裏都不去,直到他生命的最後一刻。
淚水模糊了顏與的視線,她靠在黃道平肩上泣不成聲,“對不起,我不知道他這麼快就……我以為你是騙我的,我以為他……”
黃道平並沒有要怪罪她的想法,相反他打心眼裏感激顏與,如果她沒有和他一起來新西蘭,如果她沒有留在這裏,如果她沒有穿上那件婚紗……歐陽乾可能到死心裏都存著一個解不開的疙瘩。
“孩子,不要自責。這不怪你,你外公他是帶著滿足和幸福離開這個世界的,他要去見他的那些朋友,還有你的媽媽了,死亡對於他來說,不僅是一種解脫,更是一種期盼已久的幸福。”
作者有話要說: 這一章真的有一萬多字